鬼手鉴圣 第36章 残碑指引

黑暗。

粘稠，冰冷，如同沉入不见底的深海。意识在虚无中漂浮，只有左肩那持续不断的、钝器敲击般的疼痛，是连接着现实的唯一绳索。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这片混沌。还有……颠簸。

我在移动？

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不断向后移动的天空，被浓密的枝叶切割成碎片。然后，我意识到自己正伏在一个宽阔而微驼的背上，熟悉的樟木混合着尘土与淡淡血腥的气味钻入鼻腔。

周师傅。

他还活着。而且，找到了我。

我想开口，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声。

“醒了？”前面传来周师傅沙哑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脚步依旧稳健地在这崎岖的山路上前行，只是呼吸比平时粗重许多，“别说话，留着力气。你失血不少，又冻了一夜，能撑到现在算你命大。”

我这才注意到，他用自己的外衣将我牢牢捆在了他背上，我的左肩被简单却专业地重新包扎过，虽然依旧剧痛，但流血似乎止住了。一股劫后余生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睛瞬间湿润了。

他……终究没有抛下我。

“庙里的东西，我看到了。”周师傅继续说道，声音低沉，“林慕轩……你曾祖父，真是算无遗策。连后人可能重伤濒死、躲藏的地点，都预留了后手。”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气，跳过一道横亘的倒木。“那黑色皮卷，你用血试过了？”

我伏在他背上，微弱地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努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果然如此。”周师傅并不意外，“‘血脉为凭’……林家才是这把唯一的钥匙。皮卷上显出了什么？”

“……震……”我用尽力气，吐出这个字。

“震？”周师傅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东方，雷，动……对应龙？看来，‘龙吟’之秘，与方位和卦象脱不了干系。我们必须尽快确定‘震’位所指，找到地宫入口。那些人不找到我们，绝不会罢休。雾一散，我们就无所遁形。”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雾气似乎比昨夜淡薄了一些，虽然依旧笼罩山林，但已能隐约看到稍远一点的树木轮廓。天，快亮了。

“方……向……”我艰难地问。在这迷宫里，如何分辨东南西北？

“靠它。”周师傅微微侧头，示意我看他斜挎在身侧的一个帆布包，拉链开着，露出里面一截黑沉沉、带有刻度的金属圆盘——一个老旧的罗盘。“老物件了，但愿在这山里，磁场没乱到家。”

他不再说话，节省着每一分体力，背着我在愈发稀薄的雾气中穿行。根据罗盘的指引，他不断调整着方向，朝着东方前进。

地势开始变得陡峭，岩石裸露增多。我们似乎正在攀爬一座山峰的东侧山坡。周师傅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汗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混合着血腥味，散发出一种浓烈的、属于亡命徒的气息。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身体微微紧绷。

“有东西。”他低声道，警惕地环顾四周。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在一片乱石和荒草之间，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形状不规则的青黑色石碑。碑体大半掩埋在土里，露出的部分布满风雨侵蚀的痕迹，上面似乎刻着字。

周师傅谨慎地靠近。那石碑歪斜着，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巨人，沉默地指向天空。他拂去碑面上湿漉漉的苔藓和泥土，露出了下面深刻而古拙的碑文。

碑文并非完整的文章，而是一些残断的句子和符号，夹杂着一些难以辨认的图案。最上方，是两个硕大的、虽然残损却依旧能辨认出的篆字：

**“震隅”**

震位之角！

我的心猛地一跳！皮卷上的“震”字，与这荒山野岭中的残碑，对上了！

周师傅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碑文的其他部分。下面的小字大多模糊，但其中一行，依稀可辨：

“……地脉枢机，隐于**石髓**，**龙睛**开阖，**子午**交替……”

石髓？龙睛？子午？

这些词汇带着浓重的玄学色彩和隐喻，如同密码般难以索解。

“石髓……可能指代某种特殊的岩石构造，或者……洞穴？”周师傅沉吟道，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石髓”二字，“龙睛……眼睛？是指入口像眼睛？还是需要某种‘点睛’之举才能开启？子午交替……时辰？午时？子时？”

他的眉头紧紧锁起。线索似乎近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这块残碑指明了“震隅”这个大致方位，但具体的“地脉枢机”藏在何处，如何通过“龙睛”在“子午交替”时开启，依旧是未解之谜。

“先确定具体位置。”周师傅当机立断，他放下我，让我靠坐在石碑基座旁，自己则拿着罗盘，以石碑为中心，在附近仔细勘测起来。

我靠在冰冷粗糙的石碑上，虚弱地喘息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行碑文上。

“石髓……龙睛……”

忽然，我想到曾祖父笔记本中提到的，与他同行的王、李二人“殁于门前诡阵”。难道这“龙睛开阖”，指的就是地宫入口的机关？而“子午交替”，是触发机关的唯一时机？

我抬起头，望向东方。天色越来越亮，雾气正在加速消散，山林的轮廓逐渐清晰。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

子午交替……午时是正午，阳气最盛。子时是午夜，阴气最重。地宫入口，会在哪个时辰开启？或者说，需要哪个时辰的特定条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紧迫的意义。

周师傅的身影在晨雾和乱石间时隐时现，罗盘在他手中微微调整着方向。他在寻找，寻找那隐藏在这“震隅”之地，关乎“石髓”与“龙睛”的最终答案。

而我知道，当雾气散尽，阳光普照之时，不仅是我们寻找入口的机会，也是那些追杀者，锁定我们位置的时刻。

一场与时间，也与未知危险的赛跑，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