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鉴圣 第15章 余波未平

黑暗，颠簸，无尽的坠落感。

沈默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在狭窄而粗糙的通道中翻滚、碰撞。左臂的剧痛、内腑的灼热、以及灵魂深处因龙魂咆哮而产生的悸动，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折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抓住林月的手腕，以及将那枚变得温润异常的青铜罗盘紧紧按在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响起，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呛入口鼻的并非预想中的泥泞，而是带着一丝清甜的山泉。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晕厥，但冰冷的泉水也刺激得他精神一振。

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血丝的冷水。月光稀疏地透过浓密的树冠洒下，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位于深山中的溪流，两侧是陡峭的、长满青苔的岩壁。

“林月！”他急切地环顾四周。

“咳咳……我在这……”不远处，林月也浮出水面，脸色苍白，肩膀处的伤口被水浸泡，渗出缕缕血丝，但她眼神依旧清醒，强忍着疼痛游向岸边。

两人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地爬上岸边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瘫倒在地，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气。

劫后余生。

夜风吹过湿透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吹散了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水银腥气和龙魂煞意。仰头望去，是熟悉的、带着星点的夜空，不再是那片死寂的铅灰银辉。他们真的逃出来了，从那座人间炼狱般的葬龙峪。

沈默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身体。左臂上，那蔓延至锁骨的黑色纹路并未消失，但颜色似乎淡了一些，那股钻心的冰寒与灼痛也减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虚弱。内腑如同被烈火灼烧过，那是“赤阳燃血丹”反噬的开始，加之强行催动法力、开启石门、承受龙魂冲击的旧伤，此刻一起爆发出来。

他闷哼一声，又咳出一口发黑的淤血。

“你的伤……”林月顾不上自己肩膀的疼痛，急忙过来查看。

“死不了……”沈默摆摆手，声音嘶哑得厉害。他的目光，落在了始终紧握在手中的青铜罗盘上。

此时的罗盘，与之前已大不相同。原本青黑色的盘身，似乎多了一层温润的光泽，触手不再是冰凉，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温度。中心天池那块吸收了玉玺气运的黑色石头，此刻呈现出一种内蕴宝光的玄黑色，仿佛最深沉的夜空。其上的星宿符号，即便在不注入法力的情况下，也隐隐流动着微光，仿佛与天上的星辰建立了某种玄妙的联系。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入罗盘。

“嗡……”

罗盘发出微不可闻的清鸣，一股中正平和、却又浩瀚如星海的气息反馈回来，轻轻拂过他的经脉与识海。左臂的黑色纹路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痒，似乎被这股气息进一步压制了下去。内腑的灼痛也稍有缓解。

这罗盘……果然不同了。它不仅是一件法器，更成了一件承载了国运气息的圣物？或者说，是暂时容纳玉玺气运的容器？

沈默心中震撼，却也更加沉重。这东西，如今是比血玉更加烫手的山芋。血玉至邪，尚可想办法封印或摧毁。而这蕴含玉玺气运的罗盘，至正至阳，却也是天下间所有野心家梦寐以求的至宝！消息一旦泄露，引发的争夺将比血玉恐怖十倍、百倍！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沈默强撑着站起身，将罗盘小心收入内袋贴身藏好，“葬龙峪的动静太大，很快就会引来注意。无论是官方，还是……那些阴魂不散的人。”

他指的是走私集团，以及那个可能存在的、更神秘的“老板”。

林月点头，她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撕下衣角，简单包扎了肩膀的伤口，又帮沈默处理了一下左臂和外露的伤势。

两人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溪流向下游艰难跋涉。沈默伤势过重，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林月身上。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各自消化着在葬龙峪中经历的恐怖与获得的惊人信息。

传国玉玺的本源气运，失控的远古龙魂，失败的炼化仪式，血玉的真相，空棺遗皮的警告……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被历史尘埃掩埋的、关乎天地气运的巨大秘密。

天光微亮时，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内干燥，有野兽居住过的痕迹，但此刻空无一物。

沈默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伤势、反噬、精神透支，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林月守在一旁，心急如焚。她检查了沈默的状况，内息紊乱，邪气盘踞，高烧不退，情况极其糟糕。她身上携带的应急药品效果有限。

必须尽快送医，或者找到懂得处理这种“非正常”伤势的人。

她拿出那个经过特殊加密的卫星电话，犹豫了片刻。直接联系上级，必然暴露行踪，也可能会将沈默卷入更复杂的漩涡。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在她准备按下通话键的瞬间——

“沙沙……沙沙……”

洞外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脚步声！不是野兽，是训练有素的人！

林月瞬间警觉，猛地熄灭了用作照明的小手电，拔出随身携带的战术匕首，屏息凝神贴在洞口岩壁后。

脚步声在洞口附近停下。

一个苍老、低沉，却带着一丝熟悉感的声音，缓缓响起：

“里面的朋友，可是‘博古轩’的沈老板，和省考古所的林研究员？”

沈默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

林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对方不仅找到了他们，还准确地道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敌？是友？

洞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老夫陈五，受人之托，特来接应。二位在葬龙峪闹出的动静不小，此地不宜久留，还请随老夫移步，暂避风头，也好为沈老板疗伤。”

陈五？

林月飞速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但对方提到了“受人之托”，提到了“疗伤”……

是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送来信封照片的“借刀杀人”者？还是……另有一股势力？

葬龙峪的余波，显然并未随着他们的逃离而平息。新的漩涡，已经开始形成。

林月握紧了匕首，看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沈默，又看了看洞外那片朦胧的晨光，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而沈默贴身存放的那枚青铜罗盘，在黑暗中，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洞外那不请自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