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少年遥 第8章 人人皆君子

次日一早，已不见元再兴的身影，倒是小镇新来的县令早早上山，商议修建庭院的相关事宜。可江影缺已经表明心意，想要带着小念烟去求学，自己则是前往大泉国的九鼎拳宗。

县令对此并没有阻止，反而是拿出了梳华王朝的官路舆图。只是试探性的询问少年，若是学成之后是否还会回来。

毕竟少年现在的一举一动牵扯极大，若是少年改换了门庭，成了大泉国的座上宾，那就意味着梳华国将失去一位十二境剑修的庇护。

只是少年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反而是让县令修建庭院的计划继续下去，这也是变相的告诉他，只要自己的山头还在这里，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回来。

可是念及少年即将远行，自己在小镇上还有一堆大事小事要处理，实在分身乏术，没办法照看施工进程。当下便有些为难起来，想着是不是能延缓施工的日期。

少年只是摆了摆手，对县令解释道：“我走以后山中自然有人看管，你只管放心施工便是。”

送别了县令，江影缺来到那处黑潭，黑衣少年从黑潭处露出头，笑嘻嘻问道：“仙师来找我，是有什么有事吗？”

“我明日将要远游，附近的山头便由你照看，无为山要修建一座庭院，具体事宜你可便宜行事。”

黑衣少年从潭中缓缓走出，弯腰行礼道：“恭送仙师。”

江影缺对少年的恭敬行礼，置若罔闻，只是叮嘱道：“不可作恶，不可行凶。”

黑衣少年低眉点头：“小的一定谨记仙师教诲。”

说完江影缺便走了回去，身后的黑衣少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念烟一听说可以去求学，便高兴的手舞足蹈，让江影缺不得不担心，那把细剑会伤了她。只是一听说要和江影缺分开，小姑娘的小嘴便又撅了起来，

这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我不想跟你分开的。小念烟已经很可怜了。

江影缺温柔的摸着她的小脑袋：“求学之路有我一路陪你，再说了读书写字是大事的，要当个读书人才行。”

小念烟歪着脑袋：“读书人哦，那你是读书人吗？”

江影缺微笑的摇了摇头：“我连书塾都没上过，只是小时候父亲教过我识字。自然不是读书人了。”

小念烟心思一动，顾及江影缺的情绪安慰道：“那小念烟一定好好读书，等我回来我可以教你，肯定是不会学那些老夫子，拿着戒尺打你手掌心的。”

江影缺笑着点了点头，小念烟双手背着身后，身体欢快的摇晃着，低头看着脚下穿着的草鞋，落在草地上啪啪作响

江影缺带着念烟来到小镇，小镇的虹桥正在修缮，在虹桥的一侧修建一座庙宇，听说里面供奉的灵官，暂时还没人选，因为小镇地处方位极其尴尬，只是一个偏远小镇。算不得一城一池，若是供奉城隍，自然不可规制，但新来的县令对于此事一意孤行，其实也有是有些私心在的，若是以后小镇划分归属，那他这个县令说不定就会水涨船高。

只是这种事情，梳华王朝的一些掌权者当然看的明白，只是对县令展露私心的行为，并没有阻止，算是默许。

江影缺在小镇上购买了一些出行用品，又回到自家的小院里看了看，院子已经被人收拾干净，少年拿起了角落的鱼竿，将门锁好。

这是少年长这么大，第一次走出小镇。小念烟坚持要独自背着那把细剑，本身剑身细长，与小姑娘相比之下，显得格格不入。

在小镇的时候，江影缺便跟县令打听，梳华国内有哪些适合小念烟读书的书院。县令当时随口便说道：“当然是咱们的飘霜书院了，是咱们梳华国内最大的书院了，而且是女子最多的，小念烟去了那里肯定会有很多朋友的。”

当时的江影缺脑海中正幻想着，飘霜书院的模样，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小念烟，正嘟着嘴小声嘟囔：“不许你也叫我小念烟？”

出了小镇以后，江影缺打开那张官路舆图，发现上面早早便标注了飘霜书院的位置。位于京城东部的一座仙山上，是个适合读书的僻静地方。

本想着此行若是顺路的话，可以去看看孙尚和于珂朗，但若是刻意为行的话，则是要绕路很久，江影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影缺带着小念烟穿山而行，只要闯过了这座山，两人便可以直接来到德如郡，听说此郡城人人读书，人人皆是君子。江影缺想带着小念烟来此听听读书声，顺便买上两本书籍。

在小镇附近山头的妖兽，大部分都参与了那场入侵小镇的战斗，最后剩下一些或胆小，或是安安静静想修行的善良妖兽。所以此行江影缺带着小念烟走的这一路，都安安稳稳。但江影缺不知道的是，他身上的八境武夫气息，让一些胆小妖兽望风而逃，哪里还敢上前。

这一路上，江影缺白天走路练拳，晚上便开始呼吸吐纳。小念烟跟随他爬山，也从不嚷嚷喊累，只是脚上的草鞋已经换了两双。虽然草鞋不费银两，但看到少年在火堆前，熬夜为她编织草鞋，小姑娘都会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啪啪走路了。

这天两人刚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便听到山涧溪水的流水声，一直急着赶路的少年，破天荒的带着小念烟停了下来。在溪水的旁边扎营。

江影缺拿起鱼竿说是今天晚上，要给小念烟煮一碗鱼汤喝，小念烟则是脱掉草鞋，双脚放在溪流里荡起，草鞋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自己身边。

远处传来说笑声，正是朝着溪流这边而来。其中一名男子穿着富贵人家常见的锦服，一名男子穿着儒家袍服。另一人则是女子，穿着素白裙子。

三人结伴来到溪边，看到江影缺在钓鱼，身穿锦服的男子有些惋惜道：“看来我们打扰了这位少年的雅致时光了。”

身穿儒家袍服的男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少年：“小声，莫惊动了溪水里的鱼儿。”

锦服男子走到江影缺身边：“你这个钓法能钓上来鱼吗？”

江影缺目光盯着鱼竿，缓缓说道：“我若是在这里打扰了几位的兴致，我可以走远一些，去下游。”

一旁的袍服男子急忙出声阻拦：“少年在这里钓鱼，本就是这里的一处景致，何需离去。再说了我们只是在这里小憩一下，马上就要回去了。”

江影缺点了点头，三人便朝着远处走去，还是能听到三人的一些言语，锦服男子指着其中山水说道：“如此山中美景，萧兄何不作诗一首？”

袍服男子哑然失笑：“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锦服男子对着白裙女子说道：“我刚好作了一首，萍儿来点评一下。”

江影缺握着鱼竿，笑着摇了摇头。

直到夜晚降临，江影缺才钓到了两条手掌大小的老头鱼，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难不成是钓到青尾鱼，用光了运气。

喝过了鱼汤，小念烟早早就睡去了，江影缺便坐在地上呼吸吐纳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心绪有些杂乱。看到小念烟并没有喝多少鱼汤，想来味道是不怎样，看来下次到了德如郡要买一些盐了，盐可是百味之首，鱼汤不加盐，肯定不好喝啊。

第二日清晨，两人早早起来继续赶路。穿过了这座山，便是那德如郡了，因为郡城重文，所以就连城墙都比别处要低矮一些，城门的守卫，正抱着一本儒家典籍看着。江影缺和小念烟走过去，守卫只顾着沉浸在书海中。

两人寻了一家僻静街道的客栈，吃过了客栈的晚饭，江影缺带着小念烟出门闲逛起来。城中的读书声时不时传来，两人来到一家书肆，正好看到三个孩童正在辩论。江影缺在书肆买了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儒家入门学说，另一本是法家学说。因为实在不知道从哪本入手，更不知道从哪家学说入手，反正是书就看吧。

所以世间最讲究师承了，若不然便是自己专研潜学，开辟一条自己的学说术道。

出门的时候，三个孩童刚好辩论结束，自然是谁有道理，谁便趾高气扬一些。辩论输的孩童，正将一块家中长辈送他的玉佩，交给趾高气扬的孩子。对此江影缺只当是孩童之间的打赌，况且辩论输赢，自是学问之间，道理之间的争斗。输的一方自然会付出一些代价。

孩童十分不舍的将玉佩交了出去，哭丧着脸往回走去，临近家门的时候，兴许是心中不服气，拿着地上的一块石头转头跑去。好在被家中回家的长辈拦住，一番询问之下，便拉着孩童往家走去。

更加不服气的孩童吵嚷着：“那小子说的就是狗屁道理。”

家中长辈拧着孩童耳朵说道：“道理就是道理，输了就是输了，若是这点气量都没有，你以后还当什么君子。”

两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孩童，拿着玉佩一脸欣喜的向远处跑去。看着他们身上还穿着补丁的衣服，让江影缺想起了儿时的自己。便好奇的跟了上去。

两个孩童欢快的跑了起来，却在街角处将脚步放慢，然后拐进了街角处，只见街角处正蹲着一个身穿补丁，贼眉鼠眼的汉子。

见到两个孩童过来，便出声询问：“怎么样，到手了没有？”

孩童将玉佩交了出去，揉了揉手心，应是出了一些汗。

汉子看到玉佩，顿时喜笑颜开，接过玉佩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铜板，放在孩童手心，并赶紧催促着他们离开。

江影缺看到这一幕，便拉着小念烟离开。路上小念烟出声问道：“不是说这德如郡人人都是君子吗？”

江影缺沉默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对小念烟说道：“无论世道怎么样，我们是都要做一个好人的。”

回到客栈以后，店家正在往外赶一个寒酸学子。

“小店真的住满了，实在是没有房间给你了。”

寒酸学子苦苦哀求：“随便给我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就是让我住在马厩也行。”

店家不耐烦的推搡一下学子：“住不了，快走。”

江影缺从一旁走了过来问道：“刚才我来的时候，不是还有好多房间吗？”

店家心中一样看不起江影缺，脚上穿着草鞋，领着一个丫头还是穿着草鞋，只不过好歹出手大方，又是店里的客人。自当要客气一些：“客官你不知道啊，这几日便是临近科考了，所有的学子都往京城去呢，小店也是被那些学子住满了。”

江影缺点了点头，看着一旁为难的学子，便对店家说道：“可以让他跟我住在一起，加一些银两也无所谓。”

店家随即笑着说道：“公子可真是好人心肠啊，若是公子不介意，自然可以住在一起。就凭公子这副热心肠，还谈什么银两不银两的，只是希望公子下次来到德如郡，别忘了我这家小店。”

寒酸学子也是对江影缺不断道谢，跟在两人的后面自报家门，说以后若是中举，一定回来报答他。

寒酸学子名叫慕容岳，曾经也是京城里面的大族大户，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南迁到了毒瘴之地，到了他这一辈，家中也没有几口人丁了，好在家风尚在，每日迫使他勤奋苦读。

江影缺对他以后的报答，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别谢了，我也不是贪图你以后的回报，只是希望你以后有能力了，能帮一些像你现在这样的读书人。”

慕容岳低头作揖：“公子如此大义，让在下佩服。”

在抬头时，慕容岳的手中出现了一枚玉簪：“公子请收下，以后若是公子有难处了，拿着玉簪找我便可。”

江影缺看那玉簪上的精致花纹便知道，这东西价钱不菲，而且还是女子款式，应该是心仪女子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收下，便出言婉拒，叮嘱他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