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少年遥 第16章 九境长生

从那天起，江影缺便很少见到老人走出木屋，偶尔走出一趟，也皆是往深山之中而去。

上山采药的三师父，遇到老人的时候，也会担心老人独自上山，便悄悄跟在后面。山中妖族对此选择视而不见。毕竟他们可是能清楚的感知到，老人身上七境武夫的气息。

开春以后，江影缺拿起许久未碰的鱼竿，前往溪边钓鱼。过去无论坐在溪边等了多久，依旧没有收获。今日鱼竿刚刚甩入溪中，便开始震动起来。躲了一个冬天的鱼儿，甚是肥美。

然后大师父坐在院子中，就看到自己的白眼狼徒弟，拎着一条大鱼走去木屋。老人在小院的土地上，盘膝而坐，闭眼冥想。

江影缺轻车熟路的将鱼扔进老人的木盆中，走到老人身边，歪头看了一眼。

老人缓缓睁眼，从地上站起，眼神无比清明，只是眉目之间，多了些悲愁。

“小子，还会钓鱼？”

江影缺笑了笑：“以往一条都钓不到，你来了之后，我还是在这里钓的到第一条。”

老人眉头舒展：“马屁功夫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跟你练拳的功夫相比，哪个更厉害。”

江影缺挠了挠头，却见老人问道：“你练拳是为什么？”

江影缺眨了眨眼睛，随口说道：“为了心中所想。”

老人低下头沉默起来，然后独自喃喃道：“我读书是为了什么？光耀门庭？青史留名？”

老人抬头望向夜空，好似天空中又飘起了那年的雪，读书人读书，难道真的要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老人蓦然大笑起来，不过沧海一粟，凡尘中一浮萍。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可难道做不到，就不读书了？如此空中楼阁，可笑可笑。

江影缺走到老人身边，轻轻说道：“我练拳其实也是为了自己，想必读书也该如此，想把自己变得更好，修身养性，觉得自己本事大了，才是治国平天下。不过读书的真正意义，不就是为了自己更像个人吗？”

江影缺向前走了两步，自顾自的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练拳百遍我不敢说，但读书一定要百遍，正所谓，读书百遍，其意自现。”

走在小院当中的江影缺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老人正在死死盯着自己，小院当中的气息云涌，以老人为中心，四散开来。

当小院中的气息，压迫着江影缺三境武夫的体魄时，他才猛然转身看去，如临大敌。只见老人双目紧闭，盘膝而坐。隔壁的三位师父闻声赶来。

其中大师父一脸震惊：“他在破境，八境武夫？”

随后，大师父一脸不可思议，声音颤抖着说道：“不对，他还在破境。是九境长生。”

江影缺张大了嘴巴，老人强悍的破境气息，引来天地共鸣，山岳震动。山中妖兽纷纷哀嚎不止。

待老人走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天地瞬间恢复平和，山中气息也逐渐稳固下来，甚至灵气更加充沛起来。引得山中妖兽高呼，一时间胡啸狼嗥，雀叫虫鸣。

“从明日起，你便跟我学拳。”

说完之后，老人转身朝着木屋走去，留下四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大师父一拍大腿，一下子醒悟过来：“抢徒弟都抢到老子的头上了，不行，来，让你领教一下什么是世间最强四境武夫。”

水以和鱼笙两位师父急忙拦下他：“那可是九境武夫，世间武夫的顶点了。你不要命了？”

大师父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江影缺正心神向往，一脸憧憬呢，不由得骂道：“你看看这个白眼狼，狗还不嫌家贫呢！”

几人急忙将大师父拉了回去，大师父坐在小院里，掩面痛哭。

“都是怪师父啊，怪师父才是个四境武夫，你以后就跟他学拳吧。”

江影缺白了大师父一眼：“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师父啊，天下最强四境，我可不敢跟你抢。再说了，我跟他学拳，学个七境八境的，你老以后出门不是也有面子。”

大师父瞬间哭脸变笑脸：“你小子说话，我就是喜欢听呢。你跟他学拳，师父其实我是开心的，这样我也可以抽出时间回一趟望月城了。”

一旁的二师父说道：“最近来了消息，说是大泉国举办了宗门大比，我们宗门也在其中，等影缺宗门大比以后，你再走吧。”

大师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道：“那样也好，等影缺宗门大比夺冠，我们宗门还愁缺弟子吗，到时候那银子还不是哗哗流进我们的口袋。”

江影缺目光凌厉问道：“那九鼎拳宗也会参加？”

二师父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他们参加的人就是叶奇。算是你最强劲的对手了。”

对此江影缺只是点了点头，面对当初出言侮辱自己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仇恨，但面对当初想要自己命的人，江影缺绝对不会心软留情。

江影缺拍了拍大师父的肩膀说道：“以后的四境五境最强我都要了。”

第二天一早，江影缺便来到了木屋的小院，老人早早坐在那里等候，见到少年走来，缓缓说道：“我见过你学的拳路，你那本古拳法其实是我陆家的，名字叫做“陆氏古拳法”是我年轻时候所写的拳法入门。想要杀敌用处不大。我可以教你几招拳招，但后续需要你自行创招。要不然你武道一途走不远的。”

江影缺点了点头，对于现在的自己想要创出拳招，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他想象自己会有那一天的。

陆姓老人笑了笑说道：“不错，想来你的大师父跟你讲过心境一事，我对望月城的心境理解上还是比较放心。”

说完老人突然朝着江影缺一拳打去，九境武夫的气息瞬间迸发出来，而且这一拳丝毫没有压境，一拳打在江影缺的胸口之上。

江影缺身形倒飞出去，直接跪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五脏六腑震动起来，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人站在原地笑了起来，江影缺跪在地上，苦笑一声：“怎么教拳都是这个路数。”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感知到老人的这一拳，对于自己裨益极大。这一拳将自己身上的旧伤隐患打了出来，以后武道登顶的时候，这些旧伤隐患将会无限放大，成为武道路途上的体魄瑕疵，以后修行的时候，就如同像是四处漏风的房子。真正遇到风大的雨天，便会房倒屋塌。

只不过这一拳将身体隐患通通打了出来，让江影缺能够自视身体上的缺陷隐患，五脏六腑虽然震动出伤，但以后愈合之后便再没有任何隐患。反而会增强体魄。

江影缺从地上站了起来，已经清楚老人教拳的路数，当下摆出拳架，朝着老人缓缓走去。

老人冷笑一声，对敌出拳架，老夫从来就不会这么做，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江影缺保持拳架不动问道：“为何？”

“因为一拳足矣。”

说着老人一步跨出，一拳打在江影缺额头上，嘴里念叨着：“小子你看好了，老夫这招是年轻时登山所创，在南攘国太行山，观那高峰入云海，日月齐现之景。有所观悟。名为月读绣云式。此拳如那高峰破云，任你是铜墙铁骨也一拳破之。讲究的是气力皆到，瞬发惊起。一拳破万法。此拳领悟得当，穿透力极强，对敌抢占先机，皆可一拳毙命。”

江影缺被一拳打在肚子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倒飞出去，而是感觉到这股力量穿透了自己的肚子。此时疼痛难忍，话都说不出来。

老人走到他的身边，一掌拍下。本就弯着身子的江影缺被一掌拍的趴在了地上，猛地咳嗽起来。

老人冷笑一声：“你学拳太晚了，四肢都太过僵硬，不够灵活。等你学成以后，可以去山中寻找机缘，前几日我上山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断丝灵芝。那东西可以抽丝剥茧，帮助你重新塑造四肢。”

趴在地上的江影缺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睛盯着老人。

老人背起双手，笑着说道：“想要学拳，就得吃的了苦，不然世上读书人怎么比武夫多那么多的人。”

老人神情一凝，猛地转身一拳挥出，跟江影缺偷袭而来的一拳，对撞在一起。

江影缺身形倒飞出去，手臂也颓然垂下。老人大笑一声：“好小子，这都能爬的起来，还想着偷袭我一拳。”

说着老人朝着江影缺再次冲去，一拳打在他的身上之后，便是一拳接着一拳。一边打老人一边大声说道：“老夫这一拳讲究的是，一拳至而百拳至，气息连绵不断。打出百拳之后，就是佛门大金刚也一样破开。此拳招为“无洁破法式”乃是老夫观那陷阵万人敌冲阵时所悟。”

说是百拳，但是老人并没有挥出百拳，而是十拳便停了下来。因为在十拳之后，江影缺已是七窍流血，四肢颓然像是一个死人一样趴在地上。

老人看着江影缺的眼神，欣慰的笑了一下，随即拽起江影缺的一条腿，朝着隔壁草庐走去，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将江影缺扔在了草庐的门口。

三师父正在外面晾晒草药，见到江影缺凄惨模样，眼角都湿润起来，不禁开口大骂：“你这老头，不是自家孩子便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就不知道下手轻一点，真是枉费平日里小缺对你那么好了。”

老人装作听不见一样，头也不回的朝着木屋走去。

江影缺被二师父抱起，好在听了大师父的话，早早准备好了一桶草药。江影缺浸泡在草药里。嘴里时不时溢出鲜血。

大师父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怎么样啊。这么对比下来，是不是觉得大师父对你好多了。”

江影缺冷哼一声：“是啊，这么对比下来，我才知道四境武夫跟九境武夫的天壤之别。”

大师父瞬间吹肚子瞪眼睛，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三师父推走“小缺需要好好休息。你就别来打扰他了。”

大师父走了出去，叹息一声：“你这就是护犊子，小心害了他。”

江影缺不知不觉中，在木桶中沉沉睡去。

夜晚的时候，隔壁的木屋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三位师父从隔壁急匆匆赶来，就见到老人一拳打杀了一位五境武夫。看腰间配饰，应该是大泉国的皇家护卫。

大师父不由得疑惑问道：“皇家护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为了宗门大比的事情？”

老人不知道什么宗门大比，但是他知道，这个皇家护卫，是为了自己这个九境武夫而来的。

“老子跻身九境的时候，动静太大了，肯定惊动了大泉国的京城。估计是想要来找老子，当他们的走狗。”

大师父皱起了眉头，一脸像是吃了屎的表情，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老是老子老子的。

老人自顾自的说道：“看来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大泉国说不定还会派人来，说不定还会派兵前来。”

三师父点了点头，想是不想让江影缺错过这个九境武夫，便对着大师父说道：“不如咱们宗门跟着老人一起走吧。”

大师父不再说话，而是摇了摇头：“能去哪里，只要是还在大泉国那就肯定会被找出来，但若是出了大泉国，你认为他们会放任一个九境武夫去往敌国吗，路上肯定会派人截杀。说不定不惜动用数万大军，围杀我们。”

老人摆了摆手说道：“到时候老子自己走，你们不必跟着老夫，走之前我会教好那小子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若是没有那小子，我也不会破境到九境。就算是报答那小子的破境之恩。至于围杀一事，老子熟悉的很。现在想要围杀老子，无非是用人命来换。就是不知道老子不换气，一口气能杀死多少人。”

大师父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回去。跟在一旁的二师父小声说道：“你刚刚的表情好像是了屎一样。”

大师父转头看向他：“说的你好像吃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