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宇毒宗 第228章 “回礼”

风象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那如同万载玄冰压顶的禁制之力，不知何时已消散无踪。不仅如此，那长久压制后骤然放松的经脉气海，反而涌动起更为精纯澎湃的灵力，困扰他许久的元虚后期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他一时愕然，忘了起身。

彭羽不再看他，转而面向刘天雪和彭言墨，声音平缓却清晰地响起：“风长老所言，大抵是实情。上界五秉卫中，确有人欲对姐姐不利，其缘由，无非是忌惮姐姐的寒冰圣体潜力，以及破神后可能带来的变数。他们行事向来不择手段，挟持亲眷，逼迫下界修士就范，乃是常用伎俩。”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扫过风象：“但是，风长老，你方才的讲述，还是隐瞒了最关键的一点。你提及令爱被掳，语气悲痛真切，这我相信。可你只说了‘他们掳走了铃儿’，却未说清楚，铃儿被掳，是在那人找你之前，还是...在你犹豫抗拒之后？”

风象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彭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彭羽迎着他的目光，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我知你有顾虑，怕说出来，宗门会认为你因私废公，罪加一等。但此地四人——”他环视刘天雪、彭言墨，以及刚刚挣扎站起的风象，“宗主明察秋毫，姐姐外冷内热，而我...算是此事的关键之人。我们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对上界，我们同仇敌忾；对宗门，我们荣辱与共。有些事，无需隐瞒，也瞒不住。”

风象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片惨然。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苦涩的坦诚。

“彭...彭小友洞若观火。”他不再称呼“彭羽”，而是用了更显郑重平等的“小友”。“是，铃儿被掳，并非在我拒绝之前。

那人第一次现身，只提出了两个要求，并以刀气伤我、赐我丹药。我当时虽惊惧，但念及宗门大义、朋友之情，仍是严词拒绝，甚至做好了自爆金丹、与之同归于尽的准备。”

“他见我意志坚决，并未立刻下杀手，只是冷笑一声，说：‘冥顽不灵。’然后再次挥手，展现了那面水镜。镜中，铃儿正在东海之滨玩耍，下一刻，空间裂开一道缝隙，一只覆盖着暗金鳞甲的大手伸出，轻易破开了她外婆设下的防护结界，将惊愕的铃儿一把抓了进去...那画面，就发生在我拒绝他的几乎同时！”

风象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自责：“我这才明白，他们早已盯上了我，甚至监视着铃儿。我的拒绝，立刻招致了报复。

他给我看这个，意思再明白不过：不合作，女儿立刻就会死，甚至可能遭受难以想象的折磨。我...我终究还是个父亲。”

他颓然低下头，“我屈服了。我吞下了那颗丹药，答应去盗寂灭尸身。至于谋害彭长老...我说需要时间谋划，他并未过分逼迫，只说‘尸身为凭，再议后事’。”

真相大白。并非简单的威逼利诱，而是精准地抓住人性弱点，先展示绝对力量进行震慑，再以至亲性命进行无情操控。上界五秉卫的手段，冷酷、高效，且令人不寒而栗。

刘天雪缓缓坐直身体，宗主威仪自然流露，声音恢复了沉稳：“风象，你虽事出有因，但隐瞒不报，私自行动，触犯门规，其罪难消。待此事了结，自去刑堂领受责罚。眼下，救回铃儿，应对五秉卫，才是首要。”

彭言墨也开口道：“风象，铃儿亦是我看着长大，我视她如侄女。此事，错不在你，而在上界那些罔顾下界生灵、肆意妄为之徒。”

风象闻言，热泪再次涌出，这次却是混合了羞愧、感激与希望。他深深一揖到地：“风象...谢宗主宽宏！谢彭长老体谅！”

彭羽这时方才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笑意。“既如此，我们便可谋划下一步。”他顿了顿，看向风象，“风长老，你可知那人与你约定，下次如何联系？尸身又需在何时交付？”

风象连忙道：“他留下一枚特制的传讯玉符，言明待我取得尸身后，激发玉符，他自会告知交付地点与方式。时间...并未严格限定，但暗示越快越好。”

“很好。”彭羽点头，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上界与下界时间流速有异，通道开启亦非易事。他们能派人下来，并掳走铃儿，必然耗费不菲，且难以频繁进行。这给了我们时间。”

“时间？”风象急切道，“彭小友，铃儿她...”

“她暂时安全。”彭羽语气肯定，“五秉卫虽行事酷烈，但并非毫无章法的疯子。铃儿是他们控制你的筹码，在达到目的前，他们不会轻易毁掉筹码。甚至，为了让你更‘心甘情愿’，他们可能还会给予铃儿一些好处——比如，将她置于上界某处灵气相对浓郁安全之地。”

他看了一眼刘天雪和彭言墨，继续道：“上界之中，也并非铁板一块。我与缪羽子前辈，已建立了一些联系。缪前辈对五秉卫某些派系的激进做法早有微词，有他在上界周旋，至少能保证五秉卫不敢公然对铃儿不利，甚至可能借此机会，让铃儿获得一些机缘。所以，关于铃儿的安危，你可暂放宽心。”

风象虽然将信将疑，但见彭羽说得如此笃定，且提及了上界太乙门门主这等遥不可及的大人物，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希望，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松。

彭羽接着道：“当务之急，是应对他们的要求。他们要寂灭尊者的尸身，目的无非是查验其死因，确认姐姐的寒冰之力是否真的具备了威胁上界某些人‘规则’的潜力，或者尸身上是否留有其他他们感兴趣的线索。

至于要姐姐的性命...”彭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更是他们最直接的目的。既然如此，我们便给他们想要的‘结果’。”

他侧身，对身后的玄衣少年道：“泠泫。”

少年——泠泫，即执神刃之灵所化——上前一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暗金色流光的眸子瞥了彭羽一眼，似乎对他这个称呼还算满意。他手腕一翻，一个通体乌黑、看似普通却隐隐有空间波动荡漾的木盒便出现在掌心。

木盒出现的一刹那，大殿内的温度并无变化，但刘天雪、彭言墨、风象三人，却同时感到神魂微微一悸！仿佛那盒中封存着什么与天地法则紧密相连、极具“存在感”的事物。

泠泫另一只手捏了一个极其古老复杂的手印，指尖有暗金色的神纹一闪而逝，轻轻点在木盒的锁扣处。

“咔嗒”一声轻响。

盒盖缓缓打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弥漫开来。那并非血腥气，也不是死气，而是一种极其逼真的、混合了强大生命本源寒冰特质、以及一丝“终结”意味的复杂气息。盒内铺着深紫色的绒布，其上安静地躺着一颗头颅。

面容栩栩如生，肤色莹白如玉，眉眼清冷，鼻梁挺直，唇色淡薄——赫然与彭言墨一般无二！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头颅的断颈处，竟有丝丝殷红的“血液”在缓慢渗出，那“血液”中蕴含着精纯的冰寒灵力，甚至隐约能看到细微的冰晶闪烁。头颅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仿佛只是沉睡。

“这...！”

彭言墨瞳孔骤缩，即便以她的心性，乍见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还在“流血”的头颅，也不由得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刘天雪亦是凤目圆睁，宗主气度险些失守。风象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以为彭言墨真的遭了毒手。

“姐姐莫惊。”彭羽适时开口，声音平稳，抚平了几人心中的骇浪，“这并非真实首级，而是泠泫的一项天赋神通——‘真实物化’。”

泠泫合上盒盖，那股逼真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随之收敛。他淡淡开口，声音清越如金石相击，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空灵质感：“以目标生灵的毛发、精血，或长期沾染其气息的物品为引，结合我对‘存在’与‘终结’法则的浅薄理解，暂时模拟、固化其某一瞬间的‘真实状态’。此物具有目标的一切外在特征、气息波动，甚至部分本源特质，并能维持这种状态相当长一段时间。非触及本源法则层面的细致探查，难以识破。”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像’，并非‘是’。它没有神魂，没有意识，本质上是一团高度凝聚、模仿到极致的能量与法则造物。时间一到，或遭受超越其承受极限的破坏，便会消散。”

彭言墨很快镇定下来，她毕竟也经历过无数风浪。她看向彭羽：“你昨日向我讨要的那根头发...”

“正是此物之引。”

彭羽点头，“姐姐破神在即，又刚经历大战，发丝之中蕴含的寒冰本源气息与战斗后的‘煞意’最为浓郁真实，以此物化出的‘首级’，才能瞒过那些上界来客的眼睛。”

刘天雪长舒一口气，眼中异彩连连：“好一个‘真实物化’！此法简直神乎其技！彭羽，你这位...伙伴，来历非凡啊。”她看向泠泫的目光，已带上深深的探究与重视。

泠泫却微微蹙眉，似乎对“伙伴”这个称呼不太感冒，但也未多言。

彭羽笑了笑，继续对风象道：“风长老，明日，你便激发那传讯玉符，联系那人。告诉他，寂灭尸身已得手，彭言墨...也已‘意外’陨落于某处秘境探险，你费尽周折才抢得其头颅为证。将此盒交予他。他查验‘首级’，感应到姐姐独特的寒冰本源气息，加之你胸口的刀伤为‘被迫’之证，又有寂灭尸身为辅，可信度极高。”

风象仔细听着，连连点头，但随即又露出担忧：“可是...铃儿？他们见到‘首级’和尸身，就会放回铃儿吗？万一他们食言，或者还要我继续做其他事...”

“所以，我们不能只是被动交付。”彭羽眼中寒光一闪，“还需要一份‘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