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宇毒宗 第102章 “赏赐”

他收回那仿佛能望穿万古的目光，重新落在彭羽身上，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与深邃：“待你真正成长起来，站到足够的高度，超越了此界的桎梏，自然会一步步明悟。现在知道得太多，于你无益，如同稚子怀重金行于闹市，反而可能提前引来你无法想象、无法承受的灾劫与注视。”

说完，他不再给彭羽任何追问和思考的时间，指尖轻轻一点，那悬浮在石桌上、散发着柔和光芒与浩瀚法则波动的契约文书，缓缓飘向彭羽，最终停滞在他面前，咫尺之遥。

“签，”缪羽子的声音平淡而最终，如同最后的通牒，“还是不签？”

彭羽看着那悬浮在眼前、光芒流转、决定着他自身以及无数人命运的契约，目光在上面那一条条冰冷的条款上缓缓扫过。十年，宏浩大陆，众生，伙伴的性命，破神之境...

一个个沉重的字眼如同巨锤，敲击着他的心神。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真正踏上一条孤独的、遍布荆棘与未知的绝路。所有的依靠、同伴，都将被强行剥离，他必须独自面对前方的一切风雨、阴谋、厮杀与绝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刺肺，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恐惧与不甘都随之排出体外。眼中最后一丝波动彻底平息，转化为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与决绝。

他没有再犹豫，伸出右手食指，心念一动，逼出一滴殷红中带着淡金光泽、蕴含着自身本源魂印与道基气息的精血。那滴血珠，如同红宝石般璀璨，悬浮在他的指尖。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指尖带着这滴精血，轻轻点在了那光芒契约上，属于“彭羽”之名的署名之处。

嗡——！

就在他指尖与契约接触的刹那，整个光芒契约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华！上面的无数符文如同活过来的星河，疯狂流转、闪耀，发出宏大而古老的嗡鸣声，仿佛与整个天地的脉搏产生了共鸣！

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如整个世界压下的枷锁感，伴随着浩瀚的法则信息，瞬间缠绕上了彭羽的灵魂本源，深深地烙印下去，仿佛与整个宏浩大陆的命运彻底捆绑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与此同时，契约化作两道凝练到极致的光芒，一道如同百川归海，没入彭羽的眉心识海深处；另一道则如同倦鸟归林，回归至缪羽子的体内。

契约成立！天地法则见证！无可反悔！

缪羽子看着契约完成，脸上那丝淡漠的笑意似乎真切了几分，但也更加深邃难明。他站起身，袖袍随意地一挥，石桌上的茶具、泥炉连同那残留的茶水，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好好努力吧，小子。记住，十年...”他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入夜色中的水墨画，色彩渐渐淡去，轮廓逐渐消散，最终彻底消失在彭羽的眼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一丝微弱的气息波动都未曾残留，仿佛他从未在此地出现过。

庭院内，再次只剩下彭羽一人独立。

夜风吹拂着他略显单薄的衣发，带来刺骨的凉意，却远不及他心中那一片冰封的荒芜。他抬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闪烁着冷漠而遥远的光，它们照得亮这方庭院，却照不亮他前路的迷茫、沉重与几乎令人窒息的孤独。

手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那水晶钥匙的温润，灵魂中那沉重的契约枷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知道，从今夜，此刻开始，他将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翌日，天光未亮，都城尚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之中，迎宾苑外却已传来了规整而带着肃杀之气的脚步声。一队身着宫廷内侍服饰，却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宦官，在一名面白无须、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太监带领下，踏着晨露，来到了彭羽所居的院落之外。

没有过多的喧哗，只有轻轻的叩门声。彭羽早已起身，他几乎一夜未眠，灵魂中那新生的契约枷锁如同冰冷的毒蛇，时刻提醒着他肩负的沉重。打开门，看到门外这阵仗，他眼中并无意外，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彭巡御使，陛下有赏。”

为首的中年太监声音尖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丝绸诏书，身后跟着四名小太监，合力抬着一只看上去就极为沉重、表面铭刻着繁复封印符文的紫檀木箱。

“臣，彭羽，接旨。”彭羽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中年太监展开诏书，用他那特有的腔调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巡御使彭羽，忠勇可嘉，智谋过人，前日侦破刘京炎贪腐重案，肃清朝纲，功在社稷。朕心甚慰，特赏上品灵石一百万，以资鼓励，望卿再接再厉，不负朕望，为国效力。钦此——”

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皇权的厚重与恩典的浩荡。

“臣，叩谢陛下天恩！”

彭羽再次躬身，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诏书。触手的瞬间，他能感觉到诏书上蕴含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气与皇道威严。

紧接着，那只沉重的紫檀木箱被抬到了他面前。中年太监亲自上前，指尖掐动法诀，一道道灵光打入箱体的封印符文之中。随着一阵细微的“咔哒”声，箱盖缓缓开启。

刹那间，比昨日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天地灵气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出来！整个院落仿佛瞬间被浸泡在了灵气的海洋之中，空气中甚至凝结出了淡淡的、肉眼可见的灵雾！

箱内，码放得整整齐齐、切割完美、每一块都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液体般灵光流转的上品灵石，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华。粗略看去，数量绝对不少于百万之巨！

其品质，甚至比刘京炎当日送来的，还要高出半筹！

如此巨额赏赐，远超常规。即便是立下赫赫战功的边军大将，或是为朝廷做出卓越贡献的炼丹、炼器宗师，也极少能获得如此厚重的、纯粹以上品灵石计数的赏赐。这已经不仅仅是赏赐，更像是一种...资源的倾注，一种近乎**的示好与投资。

彭羽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受宠若惊”，再次谢恩。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皇帝这手笔，不可谓不大，但这灵石拿在手中，却比烙铁还要烫手。这绝非简单的酬功，而是将他进一步推向风口浪尖的催化剂，是告诉所有暗中窥伺的人——此人，是朕看重的人，但也是你们可以攻击的靶子。

送走了传旨的宦官队伍，彭羽看着庭院中那箱敞开的、灵气逼人的灵石，目光幽深。他挥手将箱子盖上，强大的神识之力配合简单的储物法诀，将这百万灵石收入了手指上那一枚从魂海之中凝聚而来不起眼的储物戒指中。戒指内部空间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随即缓缓平复。

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果然，午后时分，阳光正烈，那名中年太监去而复返，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传达了口谕：陛下于御书房，单独召见彭巡御使。

该来的，终究会来。

御书房内，不似金銮殿那般庄严肃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礼仪与距离感。这里的陈设更显雅致与书卷气，但也更多了几分私密与不容侵犯的皇权压迫感。紫檀木的书架上摆满了线装古籍与玉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宁神静气的龙涎香。

云国皇帝并未身着那象征九五至尊的明黄龙袍，而是一身较为轻便的玄色常服，其上以金线绣着暗龙纹，低调而华贵。他并未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而是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手中把玩着一枚色泽温润、灵气内蕴的九龙玉佩。他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寒潭，仿佛能倒映出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微臣彭羽，参见陛下。”彭羽步入御书房，依礼参拜，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

“平身，看座。”

皇帝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他放下手中的玉佩，目光落在彭羽身上，那目光似乎带着实质的重量，缓缓扫过，仿佛在评估一件稀世的兵器。

一名小太监无声地搬来一个绣墩，放在书案下首不远处。彭羽谢恩后，坦然坐下，腰背挺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的审视。

“彭爱卿，”

皇帝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仿佛闲聊般提起，“昨日夜间，迎宾苑似乎不太平静？朕听闻，有些不开眼的魑魅魍魉，竟敢潜入其中，意图不轨？”

彭羽心中微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微躬身回应：“劳陛下挂心，不过是几只嗅着腥味而来的野狗，利令智昏，已被臣随手打发了，未曾惊动太多人。”

“哦？随手打发了？”

皇帝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书案上，双手交叉置于下颌，目光变得更加锐利，“朕可是听说，袁玉空带人赶到时，那场面...可是干净利落得很呐。几名至少是金丹中后期甚至元灵及以上的好手，连同淬毒的暗器，在你手下，竟未能走过一个照面。彭爱卿这份实力，倒是让朕...有些意外了。”

这话语，看似褒奖，实则点明了他对昨夜之事的细节了如指掌，甚至连刺客的大致修为和战斗过程都清楚。这是在告诉彭羽，在这皇城之内，尤其是在这迎宾苑，几乎没有什么能真正瞒过他的眼睛。

彭羽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稳：“陛下谬赞。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趁其不备，侥幸得手罢了。比起陛下运筹帷幄、洞悉万里之能，臣这点微末伎俩，实在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