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宇毒宗 第93章 铁证

更令人不安的是，调查中隐隐指向，刘京炎与某些实力雄厚的修行宗门，乃至边境几位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实权将领，都有着千丝万缕、不清不楚的联系和利益输送。这已然不仅仅是贪腐的问题，更是涉及到了兵权与修行势力，其危险性陡然提升了数个层级。

这刘京炎，俨然已经成为了依附在云国庞大肌体上的一颗最大、最深、也最危险的毒瘤！其根系盘根错节，深入朝野上下，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且，根据一些零碎的线索、某些关键时刻的人员调动、以及一些被刻意抹去痕迹的资金流向拼凑推断，刘京炎此次如此急切、如此不惜血本地拉拢彭羽这个新晋巡御使，其动机，极可能与一桩即将东窗事发、涉及数额巨大到足以震动朝野的边军饷银贪腐大案有关。

似乎有御使台的强硬派，已经盯上了此事，正在暗中搜集证据。刘京炎很可能是想利用彭羽“巡御使”的身份便利，以及其眼下“简在帝心”、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势头，在关键时刻，或为自己充当保护伞，混淆视听；或祸水东引，将调查方向引向他的政敌；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让彭羽成为他的替罪羊！

“好一个刘京炎！当真是利令智昏，无法无天！”

府邸内的灯火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送走了志得意满的刘京炎，处理完那烫手的百万灵石，彭羽尚未能从那种与虎谋皮的紧绷感中完全脱离，另一重更深的夜色便已悄然笼罩。

管家再次悄然入内，这一次，他的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大人，户部右侍郎张有为张大人，于后门求见，言有十万火急之事，务必面呈大人。”

“张有为？”彭羽目光一凝。此人在户部是仅次于刘京炎的副手，素以勤勉务实、不结党营私着称，在朝中风评尚可，但也正因如此，他在刘京炎把持的户部中，地位颇为尴尬，据说时常受到排挤。他此刻冒着极大的风险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请他到偏厅密室相见，小心行事，勿让任何人察觉。”彭羽迅速下令，心中已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偏厅密室，烛光昏黄，将不大的空间映照得影影绰绰。张有为并未穿着官服，而是一身深灰色的寻常布衣，头上戴着宽檐斗笠，几乎遮住了大半面容。他进入密室，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略显清瘦、带着深深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的脸庞。他的官袍或许能掩饰身份，却掩不住那眉宇间积年累月沉淀下的忧色与此刻的决绝。

“下官张有为，冒昧夤夜打扰彭大人，实乃情非得已，万望大人恕罪。”张有为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显然这一路行来，内心备受煎熬。

彭羽抬手虚扶，目光平静地审视着他：“张侍郎不必多礼。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甘冒奇险至此，必有要事。但说无妨。”

密室内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张有为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吸入肺腑，仿佛带着千斤重担，又仿佛是在汲取最后一丝勇气。他没有立刻言语，而是用微微颤抖的手，从怀中贴身处，珍而重之地取出一物。

那并非金铁，亦非玉匣，而是一枚不过巴掌大小，色泽暗淡，甚至边缘有些许磨损痕迹的古朴玉简。玉简本身毫不起眼，若非其上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禁制光华，几乎会被人误以为是某种不起眼的旧物。但张有为双手捧起这枚玉简时，那姿态，那神情，却仿佛在托举着整个身家性命，整个家族的存续，乃至某种沉甸甸的、足以压垮灵魂的信念。

他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颤抖，那是长期处于恐惧与愤怒交织下，终于找到宣泄口时的激动：“彭大人！下官此来，非为私利，乃是为国除奸，为民请命！下官...欲实名弹劾户部尚书刘京炎，贪墨成性，结党营私，蠹国害民，其罪...罄竹难书！”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血与火的灼热。他将玉简高高举起，奉至彭羽面前：“此玉简之中，记录了下官耗费数年心血，冒着灭门之险，暗中搜集、整理、核验的，关于刘京炎及其核心党羽的部分罪证！绝非风闻臆测，皆是铁证！”

他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促：“其中包括景隆十二年、十五年、十八年，三次以‘修缮边防工事’、‘紧急军备采购’为名，挪用拨付北境‘黑山军’、西境‘镇西军’的紧急军饷，共计上品灵石一百八十万块，中品灵石五百万块的具体调令文号、灵石出库记录、押运路径、中途经手人姓名及他们最终将灵石运往的秘密仓库地点！还有他与都城‘隆昌号’、‘百宝阁’等七大奸商勾结，利用职权，将国库储备的‘星辰钢’、‘暖阳玉’、‘千年血参’等战略级灵材，以远低于市价三至五成的价格，分批倒卖出去的详细账目副本，以及资金回流到刘家及其党羽名下秘密商号的路径！”

张有为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继续道：“更有他伙同地方大员，巧立‘河道清淤’、‘灵脉养护’、‘祥瑞供奉’等种种名目，私自加征赋税，而后将超过七成的加征款项暗中截留，分润吞没的铁证！时间、地点、数额、参与瓜分的官员名单，尽在其中！甚至...甚至还包括几桩，因为地方官员试图抗拒其贪索，而被其罗织罪名，构陷下狱，最终家破人亡的冤案线索！”

彭羽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之前通过自己的渠道调查，虽知刘京炎贪腐，但所得信息多是零碎、间接，难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而张有为此刻拿出的这枚玉简，其所蕴含的信息，其指向的罪行细节，其覆盖的时间跨度和涉及领域，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庞大、更为黑暗、更为触目惊心！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接过了那枚玉简。玉简入手，竟传来一种异样的沉重与冰凉，仿佛承载了无数冤魂的泣血控诉。他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玉简之中。

刹那间，庞杂而有序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不再是模糊的指控，而是清晰无比的文字记录、数字账目、符文印记的拓印、甚至是一些关键场景以神识烙印留下的片段影像！一条条，一款款，时间、地点、人物、数额、物证、关联方...环环相扣，逻辑严密，形成了一张巨大而罪恶的蛛网，而刘京炎，便是盘踞在这张网最中心的毒蛛！这不仅仅是罪证，这几乎是一部刘京炎及其党羽近十年来的贪腐罪行实录！

片刻之后，彭羽的神识退出玉简，他抬起头，看向张有为，眼中已满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以及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玉简的价值，无可估量！它不仅是扳倒刘京炎的利器，更是一把足以在云国朝堂掀起腥风血雨的双刃剑！

“张侍郎，你...”彭羽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深知，张有为将此物交给自己，意味着什么。这无异于将自身的仕途、家族的安危、乃至个人的生死，都毫无保留地押注在了一场胜负难料、对手强大到令人绝望的赌局之上。一旦事败，或者自己稍有动摇退缩，等待张有为的，将是刘京炎及其背后势力毁灭性的、毫不留情的报复，那下场，恐怕比玉简中记录的那些冤魂还要凄惨百倍。

张有为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长期压抑后的苦涩、夙愿得偿般的解脱、以及破釜沉舟的决然的复杂笑容。那笑容，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悲壮。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仿佛淬火的精钢：“彭大人，不必为下官担忧。下官在户部蹉跎近二十载，从一介主事做到这侍郎之位，亲眼目睹刘京炎及其爪牙，是如何一步步将户部变成其私库，如何蚕食鲸吞国帑民脂，如何将忠直之士排挤出朝，又如何因一己之私，致使边军粮饷不继，将士埋骨边关...这其中的每一桩，每一件，都如同毒蛇啃噬下官的心肺，日夜煎熬，不得安宁！”

他微微闭上眼，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复又睁开，目光灼灼地看向彭羽，那眼神中燃烧着一种名为“信念”的火焰：“下官位卑权轻，深知独木难支，以往只能隐忍待机，虚与委蛇，甚至不得不...不得不做出一些违心之举，以求存身，以待天时。这份煎熬，这份污浊，几乎让下官道心崩毁！直到...直到大人您出现。”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大人您以新晋之身，不畏李德全之权势，不惧其背后可能存在的牵扯，毅然将其扳倒！此事震动朝野，更让下官这等心存一线希望之人，看到了曙光！下官相信，满朝文武，或许唯有大人您，方有这般不惧强权、刚正不阿的魄力，亦有得到陛下信重的机缘与能力，足以担当起铲除此獠，肃清朝堂乾坤的重任！”

他向前迈出一步，几乎是恳求般地说道：“下官深知，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成功，或可青史留名；失败，则必是身败名裂，粉身碎骨之局。然，为涤荡这朝堂污浊，为告慰那些因贪腐而枉死的边军将士与百姓冤魂，下官...亦九死不悔！”

说到这里，张有为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而且，下官近日风闻，刘京炎那老贼，曾以百万灵石之巨，意图重贿大人。此事隐秘，但下官在户部多年，自有消息渠道。下官绝不信大人是贪图财物、与之同流合污之辈！大人收下厚礼，定然是韬光养晦之策，是虚与委蛇的权宜之计！若大人能巧妙利用此契机，将计就计，再辅以这玉简中的铁证，选择恰当时机，一举呈于御前...必能打刘京炎一个措手不及，令其百口莫辩，永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