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宇毒宗 第78章 巡御使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向皇帝，继续说道：“陛下，通神脉之法，乃是逆天而行，强行提升生灵之生命本质，其间所涉及的天地法则反噬与所需耗费的本源能量，绝非等闲。即便对于那位前辈而言，施行此法，亦是损耗极其巨大，近乎伤及根本。前辈言道，事后需要极其漫长的岁月静修沉睡，方有可能恢复些许元气，期间无法再动用类似神通。”

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背后有高人，又强调了代价巨大和不可复制性。

皇帝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看不出信还是不信。只有那放在龙椅扶手上的右手食指，在有节奏地、极其轻微地敲击着光滑的木质表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显示他正在飞速思考。

他何等人物，历经无数风雨，瞬间就从彭羽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第一，方法确实存在，并非空穴来风；第二，背后确有高人，层次极高；第三，此法限制极大，代价高昂，不可轻易动用，更非那高人可以随意施展；第四，那高人目前状态不佳，需要长时间恢复。

这反而让皇帝心中一定。若这等逆天手段可以像普通法术一样随意施展，那这天下格局早就被彻底颠覆，顾晨也绝不可能是个例。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在特定条件、特定代价下才能完成的奇迹，具有极大的偶然性和不可复制性。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对于短期内出现更多“准破神”强者的焦虑。

“损耗极大...需要漫长岁月恢复...”皇帝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同时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掠过。他自身困在分神巅峰境界已有漫长岁月，深知想要触及那传说中的破神门槛，不仅需要逆天的机缘，更需要自身将灵力、神魂、对法则的感悟都积累到一个临界点。他距离那个临界点，显然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彭羽的话，虽然暂时断绝了他立刻效仿、一步登天的念头，但也为他指明了未来一个可能的方向，并且排除了外界因素过快打破现有平衡的担忧。

“原来如此。”皇帝点了点头，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语气也显得更加平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小友倒是坦诚相告，并未虚言欺瞒，朕心甚慰。看来此事确有其特殊性，强求不得。既然如此，朕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强人所难、涸泽而渔之事，朕不会做。”

他话锋悄然一转，目光中的审视意味减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杰出后辈的欣赏，看向彭羽：“不过，小友年纪虽轻，却已有如此不凡的际遇和修为，更能参与到此等关乎天下大势的事件之中，足见福缘深厚，心性能力亦是非同一般。假以时日，细心雕琢，前途必不可限量。我云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暗流涌动，也正是用人之际。不知小友，可愿留在都城，为朝廷效力？”

彭羽心中猛地一紧。真正的戏肉来了。

这是皇帝正式的拉拢，同时也是一种变相的掌控。拒绝？在对方的地盘上，面对一位分神巅峰强者和两位深不可测的丞相，拒绝的后果难以预料，很可能无法安然离开这皇城。

答应？那就意味着正式卷入云国朝堂乃至整个天下最顶层的权力旋涡之中，未来必将步步惊心。但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可能获得难以想象的修炼资源、顶级功法以及皇权的庇护，为自己和同伴的成长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和强大的助力。

电光火石间，彭羽脑海中已权衡了利弊。他脸上适当地露出受宠若惊又略带惶恐的神情，微微低下头，谦逊地回答道：“陛下如此厚爱，天恩浩荡，晚辈实在惶恐，感激不尽。只是...晚辈修为低微，见识浅薄，历练不足，恐怕难当大任，若有差池，岂非有负陛下今日之期望，万死难辞其咎。”

他以退为进，先表现出谦卑和顾虑。

“哎，小友过谦了。”

皇帝朗声一笑，声音洪亮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以弱冠之龄，金丹之境，便能参与并影响此等关乎天下格局走向的大事，其间展现的胆识、机变与气运，岂是‘难当大任’四字可以轻描淡写概括的？朕向来赏罚分明，更爱惜天下英才。似小友这般璞玉，岂能埋没于草莽？”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彭羽，直接抛出了条件：“这样吧，为表朕之诚意，亦为让小友能安心留在都城历练，朕欲特赐你‘巡御使’一职。此职乃朕特设，地位超然，仅次于皇室宗亲与宰辅，可见官不拜，享有巡查地方州府、监察百官与宗门不法之行权，遇紧急情况，有先斩后奏之特权。在都城之内，凭此身份，亦可自由行走，不受宵禁等寻常规条限制，并可凭令牌出入皇家禁苑部分区域，参阅典籍。你看如何？”

巡御使！彭羽心中了然。这职位听起来权势不小，有监察之权，地位尊崇。但他明白，这更像是一个荣誉性的闲职，一个将他放在暗处方便监视的幌子。真正的实权必然受到重重制约。然而，这个身份也确实能带来诸多便利。

他略作思索，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向皇帝：“陛下隆恩，浩荡如天，晚辈感激涕零，岂敢再推辞？只是...晚辈自知修行之路方才起步，心性阅历皆需磨砺，故而仍有游历四方、增广见闻之心。若陛下不弃，晚辈愿领此虚职，他日若修为有所成，必当竭尽全力，回报陛下今日知遇之恩。”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地说道：“至于那通神脉之法...晚辈在此立誓，待他日陛下修为臻至大乘中后期，真正触及破神门槛之时，若那位前辈高人已然恢复如初，晚辈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引荐，并详细陈明陛下求道之诚心。”

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既接受了官职，表达了效忠之意（哪怕是表面上的），又将兑现那最关键承诺的时间推到了遥远的未来——前提是皇帝先要修炼到大乘中后期，并且那位“前辈”已经恢复。这无疑给自己留下了充分的回旋余地和成长空间。

皇帝是何等人物，宦海沉浮、权力巅峰屹立多年，岂会听不出这其中的门道？但他要的，就是这个名义上的归属，以及一个未来的可能性。一个潜力无限、背后可能站着破神级强者的年轻人，值得他进行长远投资。

十年，数十年，对于他这等寿元漫长的修士而言，并非不能等待。用一个虚职，换来一个未来的希望，以及现阶段对这股潜在力量的某种程度上的“标记”，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好！小友果然快人快语，心思通透！”

皇帝显得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那就如此说定了！即日起，彭羽便是我云国御封的巡御使！赐都城府邸一座，上品灵石万颗，并特许自由出入皇家藏书阁，参阅其中典籍功法，以助修行！”

“谢陛下恩典！”彭羽再次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这一步，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

退朝后，早有内侍恭敬地等候在一旁，引着彭羽离开金銮殿，乘坐华丽的马车，前往皇城内专门赏赐给功勋重臣或特赐人员的府邸。府邸位于都城相对安静的东区，虽然不算最大最豪华，但也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应俱全，灵气浓度远胜外界，显然地下布置了聚灵阵法。

不久之后，刘天雪等三位同伴，也被清虚门的人安全护送到了都城，与彭羽汇合。重逢之后，自然是一番唏嘘。在布置了隔音结界的密室中，彭羽将面见皇帝的详细经过，包括对话内容、自己的考量，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三人。

性子最为刚直激烈的刘天雪一听彭羽竟然接受了皇帝的册封，成了什么“巡御使”，立刻柳眉倒竖，俏脸含霜：“那个昏君？彭羽你是不是修炼修糊涂了！你怎么能答应他！你知不知道这狗皇帝在都城里名声有多臭？荒淫无度，沉迷酒色，为了修建他的摘星楼，强征民夫，加赋增税，弄得民怨沸腾！朝堂上更是忠奸不分，宠信郑渊那种谄媚小人，打压忠良！我们宗门长辈提起他，没有不摇头的，都说他绝非仁德之君，云国气数怕是要败在他手上！”

曹梦菲虽然不像刘天雪那样激动，但秀眉也是紧蹙，脸上写满了担忧：“彭羽，天雪话虽直了些，但道理不差。与虎谋皮，风险太大了。那皇帝看似对你礼遇有加，赏赐丰厚，实则心思深沉如海。他看中的，根本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魂海之中的波塞冬前辈，是那通神脉之法。一旦他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或者找到了其他途径，后果不堪设想。”

彭羽看着为自己担忧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无奈。他长长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们的担心，我何尝不知？我岂会不知那皇帝并非善类？但当时的情形，你们没有亲身经历。分神巅峰修士的威压，如同整个天地都向你挤压过来，那种感觉，生死完全不由自己掌控。我若当场严词拒绝，我们几人，恐怕连这皇城都走不出去。这巡御使的身份，眼下至少是一张护身符，一个相对安全的立足之地。”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摇曳的灵植，继续道：“至于那位皇帝的为人...我们初来乍到，势单力薄，不过是几个最高金丹境的年轻修士。皇城这潭水有多深，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有多残酷，根本不是现在的我们有能力去插手和改变的。妄议朝政，抨击君主，除了引来杀身之祸，毫无益处。”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位同伴，眼中闪烁着冷静而坚定的光芒：“当务之急，是借助这‘巡御使’身份带来的便利，利用皇城的资源——尤其是那皇家藏书阁，尽快提升我们自己的实力！他利用我，想将我绑在他的战车上；我同样可以借他的势，借这块跳板，获取我们急需的功法和知识。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但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至于那十年之约，或者说更久的未来...谁又说得准呢？或许不到十年，我们已经有足够的实力离开这是非之地。或许到时，局势早已大变。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么所谓的承诺、约定，都不过是筹码而已。主动权，终究要靠实力来争取。”

几人听完彭羽的分析，虽然心中仍对那皇帝和都城充满排斥与警惕，但也明白，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是最现实、最理智的选择。他们确实需要时间和资源来成长。

次日，彭羽换上了一身较为正式的服饰，以新任巡御使的身份，再次入宫觐见，名义上是谢恩。皇帝在一处较为轻松的偏殿接见了他，态度比昨日更加和蔼，询问了些修行上的琐事，仿佛真的是一位关心后辈的长者。彭羽也顺势再次表态，重申待陛下修为达到大乘中后期，自己定当履行引荐之责。皇帝听后龙颜大悦，又赏赐了不少珍贵的丹药和炼器材料。

然而，当彭羽离开守卫森严的皇宫，独自行走在繁华喧嚣的都城街道上时，他那经过强化的神识，能清晰地感觉到，暗中有不止一道目光在若有若无地注视着他。这些目光来源复杂，有好奇的探究，有冷静的审视，有来自皇室隐秘力量的监视，甚至还有一些毫不掩饰的、带着敌意或贪婪的窥视。

巡御使的身份，就像一块突然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将他彻底卷入了都城权力斗争的巨大漩涡中心。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虎视眈眈的其他宗门眼线、以及朝堂上不同的派系，都开始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深受皇帝“青睐”的年轻人，纳入了各自的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