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宇毒宗 第23章 再见火象

过云殿殿主突然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声，这笑声在大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彭羽虽仍保持清醒，却感到四肢无力，脑袋昏昏沉沉，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而胡阔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瘫软在地。

“你果真还是想进行夺舍。” 彭羽强忍着脑中的晕眩，吐出一口血，声音中带着愤怒。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如刀般看向殿主。

殿主缓缓睁开眼睛，摇摇头，似乎对彭羽的猜测感到不屑。他不紧不慢地说：“这你就错了，我这欢迎仪式有助于你们成长，并非是为了夺舍。稍等片刻，你自会知晓。”

说罢，殿主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彭羽心中一沉，他知道，这场莫名其妙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凝！”

殿主低喝一声，刹那间，半空中悬浮的不规则物体中蕴含的四象之力，瞬间凝练成实质。这股力量在空间中汇聚成一个庞大的气旋，磅礴的真气以气旋为中心，向着四周迅猛扩散。

胡阔只觉全身经脉豁然开朗，一股前所未有的通透感涌遍全身。他猛然睁开双眼，血脉中仿佛有狂热的浪潮翻涌，两道热血竟从鼻孔中激射而出，场面震撼而突兀。

几乎在同一时刻，刘天雪也睁开了双眼，她那明亮的双眸中迸射出两道金色光芒，仿若两道锐利的金光利箭，直射虚空。紧接着，一道热气从她的丹田位置窜出，瞬间又从双耳中喷薄而出。此时，她脚下的两只鞋早已不知所踪，双脚之下赫然燃起两团白色火焰，火焰跳跃间散发着圣洁而神秘的气息。

“这是什么？”

刘天雪惊愕之余，也难掩心中的震撼与好奇。那两团白色火焰的出现，仿佛触动了某种神秘的感应，让她魂海中的海洋微微颤动了两下。这细微的共鸣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却又在瞬间戛然而止，若非刘天雪亲身感受，几乎要怀疑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就在众人惊愕于这突兀的变故时，那个替代火象的傀儡，竟在无声无息间突然消失。与此同时，彭羽眉宇之间多出一道火红色的印记，这印记与他曾经见过的火象眉间的印记，竟如出一辙。

“你想让我成为新的火象？”彭羽心中一震，瞬间明悟殿主的意图。

“没办法，”

殿主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引得彭羽的魂海微微动荡，“四象之力必须由四个人共同掌控才能施展。你也亲眼见到了，我炼制的傀儡虽力量充足，但在灵性和感应上有所欠缺，毕竟它不是活生生的人。我刚才仔细查看过你的两位朋友，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成为火象的机缘，而你，却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不过，为了弥补他们，我已帮他们打通了血脉，算是加入过云殿的一份欢迎礼吧。既然你成为了火象，四象之一，那么她们所拥有的，你也将一并获得。这里有三本功法，你可以任选其一。”

彭羽眉头微蹙，抬起头看向依旧稳坐上方的殿主，语气冷静：“你是想靠这些让我们永远留在过云殿？”

殿主摇了摇头，神情淡然：“我一周之前对你们许下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有一天你能败我于全盛状态之下，你们便可以自由离去。至于这火象之力，就当是我们结交一个朋友的信物吧。”

彭羽思索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殿主。我在此也做一个承诺，在破元境界之前，我永远属于过云殿。但之前的三个条件，依然有效。”

殿主朗声大笑，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你这小子，果然够爽快！好了，别磨蹭了，赶快挑选功法吧。”

彭羽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面前摆放的三本功法之上。他迈步上前，波塞冬依据《日月经》为他量身定制，鉴于其主要属性为火，特地挑选了这三本功法。但波塞冬深知，彭羽绝非池中之物，与常人有着天壤之别，其他属性也绝非可有可无，而是有必要参与其中。

“玄夜诀，主杀，天阶低级，主要承载功法为玄夜轮回印，难度一般，可以选择；琉璃暗境，主致幻，天阶低级，主要承载功法也是这个琉璃暗境，可以升级，难度大，不推荐，但也看你个人的选择。最后这一本，玉幕心经，主心法，能够提升心智与真气的运用，与你的七芒阵相辅相成，比较推荐。”

波塞冬的声音在彭羽的魂海中清晰地回响着，为他详细解读着三本功法的精髓与利弊。彭羽沉吟片刻，权衡再三，最终的目光锁定在了玉幕心经之上。这门心法不仅能够增强心智修为，更能与他早已熟稔于心的七芒阵相互交融、相得益彰，无疑是当下最适合他的选择。

殿主见彭羽做出了决断，双目微微一凝，却也未有过多言语。在将另外两本功法收回之后，殿主的面容舒展开来，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好，现在奖励选择完毕，恭喜你成为我过云殿四主卫之一，火象。”

殿主的话语一出，便有着无尽的威严与庄重，仿佛瞬间为彭羽的未来勾勒出了一幅全新的画卷。话音刚落，殿主轻轻一招手，水象、风象、土象三人便从殿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们三人身形一晃，瞬间呈包围之势将彭羽稳稳围在了中间。

紧接着，三人齐声暴喝，各自施展绝技，三股雄浑的力量如同奔腾的江河般呼啸而出，直直地朝着彭羽轰杀而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三方夹击，彭羽的身形却如鬼魅般灵动一闪。

刹那间，他施展出了移形换位之术，瞬间与风向交换了位置，从而巧妙地避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风向见状，瞬间反应过来，双手迅速掐诀，风属性灵力汇聚于身前，化作一道旋风盾壁，将那紧随其后的攻击尽数抵挡下来。

他刚想要趁机控制住位置互换后的彭羽，殿主的一个眼神却如惊雷般扫了过来，风向瞬间领会，只好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想法，作罢不动作。

“移形换位，有点意思啊。”

殿主轻轻拍了拍手，语气中透着一丝赞许与玩味。他示意水象、风象、土象三人退下，目光在闭目养神的刘天雪和胡阔身上微微一扫，随即又落在彭羽身上，那眼神仿佛藏着无尽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彭羽微微勾起嘴角，抱拳说道：“殿主若无其他之事，那彭某便不再叨扰。”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带着两人离开了大殿。殿主轻轻点头，目送彭羽等人离去。大殿内瞬间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殿主独自一人静静伫立。水象没有多言，直接转身离开大殿。风向正欲跟上，却被殿主的声音拦下：“他的心情我明白，等时机成熟，我自会亲自与她谈谈。”

风向微微躬身，随即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中。土象紧随其后，悄然离去。殿主轻叹一声，缓步上前，对着前方的墙壁轻叩两下。青砖墙面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一道隐秘的暗门。暗门之后，是一尊肉身像，正是那死去的火象。

然而，这具肉身浑身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脑袋完全是一具头骨，眼窝之中嵌着两块晶莹剔透的玉石，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破败不堪。殿主轻念两句咒语，那骷髅的两排牙齿突然张开，随即一张一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你同意他成为你的下一任火象？” 殿主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回荡在这幽暗的空间之中。

殿主胸腔起伏，喉头滚动着苦涩的质问，几欲脱口而出：“你...毕竟是他杀了你啊...”他无法理解，为何这遗赠会指向彭羽。

然而，一股凝练的真气骤然自那星灵氓石中逸出，迅疾如电，无声地截断了他未尽的话语。地面尘埃微旋，一行字迹清晰地烙印在殿主脚下：“守护殿主，乃吾本分。不怨他人，无悔无憾。”

字迹在穿堂而风中迅速淡去、消散，如同火象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被抹除。殿主挺直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脊梁。那压抑了七日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流，再也无法遏制。两行浑浊的泪迸出眼眶。他再也无法维持那至高无上的威严，像个骤然失去至亲庇护的孩童，失声痛哭起来。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轰响，将殿主隔绝在只有他与那具冰冷遗骸的世界里。空旷的石室内，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

往昔的碎片，伴随着撕裂心肺的痛楚，汹涌地撞入殿主的脑海。那是一个战火纷飞、饿殍遍野的废墟角落。小小的孩子蜷缩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脸上满是污迹，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风中摇曳的火焰。

“你，可愿跟我走？”年轻的殿主向他伸出手，声音是罕见的温和，褪去了平日的凛冽。

孩子抬起头：“去哪？”

“离开这片伤心地。”殿主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包裹住孩子冰冷的小手，“去我的地方。”

“你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过云殿。一个…足够强大的地方。”

“很厉害吗？能帮我报仇吗？”

“能。”殿主只回了一个字，却重逾千钧。

“太好了！”

“那么从今往后，你便是过云殿的一员了。”殿主审视着孩子体内那微弱却纯净的火系本源气息，“此力属火，你便号火象。她...”

殿主微微侧身，露出身后另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与你气息相生相克，属水，便是水象。你们认识一下吧。”

“你好，我是火象。”小小的男孩，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带着一丝生涩，向新同伴伸出了手。

时光荏苒，百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过云殿在世俗的毁誉参半中屹立不倒，殿主威名赫赫，然支撑起这庞然大物的基石，是四象。无数的腥风血雨，无尽的生死搏杀，他们始终站在殿主身后。他们早已忘却了本名，或许从未有过。名字于他们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百年的相伴，早已超越了主仆、超越了同袍，熔铸成了血脉相连、生死相依的家人。他们是殿主手中最锋利的剑，亦是彼此在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暖。

“火象，安息吧...”殿主嘶哑的声音在空寂的石室中低低响起，带着无尽的不舍与最终的诀别。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冥冥中的契约被解除。火象那依靠殿主无上神通、强聚七日精元维持的遗蜕，再也无法维系其形。曾经鲜活坚韧的躯体，如同被风吹散亿万年的沙尘，无声地化作一片齑粉飘散于无形，彻底融入了殿外无垠的天地。

纵使殿主耗尽心神，也只能勉强用他当日留下的火种凝聚一具七日之躯。就在刚才，终于走到了时间的尽头。火象也只剩下殿主亲手为他立下的那块冰冷石碑，其上刻着六个沉重的字：“过云殿火象之墓”。这便是他存在过的全部印记，孤独地矗立在荒凉之地。

当殿主带着一身仿佛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难以化解的悲怆，推开沉重的石门，从石墙后的隔绝之地走出时，一个身影早已静立在门外，如同凝固的雕像，正是水象。

她的目光，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深入骨髓的哀伤，直直地穿透虚空，钉在殿主脸上。那眼神，仿佛早已洞穿石墙的阻隔，目睹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时间仿佛凝固了。殿主清晰地看到水象眼底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支撑着她的希望之光，正在迅速熄灭，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这座墙背后...是火象的肉身，是吗？”

水象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没有一丝波澜，“你把他的肉身重塑了…是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捞出，带着刺骨的寒意，“为什么不告诉我？”

殿主迎着她空洞的眼神，声音低沉而疲惫：“告诉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呢？那不过是一具没有魂魄的皮囊，七日之期，便是终结。就在方才，它已随风而逝，彻底消散于天地间。告诉你，不过是让你再经历一次剜心之痛。”

水象没有再言语。她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支撑，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泪水，早已在无声的等待中蓄满了她的眼眶，此刻终于汹涌决堤，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肆意纵横。她再也站立不住，失重般蹲伏下去。巨大的悲痛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只有单薄的双肩在剧烈地、无声地抽动。

殿主没有上前搀扶，也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他只是沉默地、沉重地向前迈了一步，站在水象身旁。殿外的风呜咽着穿过回廊，卷起几片枯叶，盘旋着，又飘远。殿内，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