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宇毒宗 第70章 终解迷雾

曹梦菲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冰凉的边缘，仿佛要从那坚实的触感中寻求一丝慰藉。她抬起头，目光如同深秋的潭水，沉静而幽深，缓缓流过彭羽、刘天雪和胡阔写满关切的脸庞。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遥远的、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飘渺感，在精舍静谧的院落里轻轻回荡。

“或许，从我第一次感知到‘她’的存在开始，就注定我这一生将与寻常修士不同。”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方式，“不是简单的双重性格，而是魂魄深处，真切地存在着另一个完整的意识。说是一体双魂，或许能描述其形，却难尽其意。”

彭羽心中一动，记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层层涟漪，清晰地映照出曹家祖祠中那个阴冷而庄严的时刻。

摇曳的烛光下，那卷不知以何种奇异材质制成的古画轴缓缓展开，上面描绘的并非曹氏先祖的丰功伟绩，而是一幅充满玄奥意味的图景：一块在混沌星云中沉浮的原石，如何历经万古星辰之力的冲刷洗礼，逐渐褪去粗糙的外壳，显露出温润如玉的本质，最终在某个天地交泰的瞬间，玉石化形，灵光汇聚成一个初生的、蜷缩的女婴。

那画面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道韵，笔触间流淌着真实不虚的力量，让人无法怀疑其记载的真实性。

“你的意思是，”

彭羽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目光锐利如鹰，捕捉着曹梦菲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那画轴所呈现的，并非象征或预言，而是...对你本源的真实记录？你的生命本质，源于那块天外奇玉？而你所感知的‘另一个她’，是玉中自然孕育的先天之灵，还是...某种更为古老、更为强大的存在寄居其中？”

曹梦菲轻轻颔首，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这些夜晚，同一个梦境反复出现，清晰得令人不安，细节分毫毕现，绝非寻常幻梦可比。”她的声音愈发空灵，仿佛灵魂已有一部分飘向了那梦境深处。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浩瀚，冰冷，死寂，却又壮丽得让灵魂都为之颤栗。星河如练，亿万星辰如同神明洒落的钻石，镶嵌在无垠的黑暗幕布上。而在那星海的中央，便是画轴中所描绘的、神玉最初悬浮的位置...只是，在梦里，那块莹莹生光的玉石不见了，悬浮在那里的，是我自己。我就那样静静地飘浮着，周身散发着微弱而纯净的光芒，与周围的星辰遥相呼应。”

刘天雪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指节微微发白。胡阔也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屏住呼吸，眼神凝重。院落里只剩下山风吹过竹林发出的簌簌声响，仿佛自然也在倾听这匪夷所思的叙述。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存在，”曹梦菲的眼神变得迷离，焦点涣散，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院墙，看到了那梦境深处的景象。

“起初只是混沌的意念，模糊的波动，如同隔着厚重的迷雾。但近来，‘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意识越来越明确，甚至...我们可以进行完整的交流。‘她’告诉我，我并非玉石中自然诞生的全新灵智。那块玉，是一位境界极高的仙子，在遭遇不可抗拒的大劫、肉身崩灭、神魂即将消散于天地间的最后关头，以无上神通秘法，将最后一点不灭真灵强行封印其中所化。

这玉，既是保护她真灵不灭的棺椁，也是她等待重生契机、涅盘再起的摇篮。而‘她’，便是那位仙子残存于世的、尚未完全苏醒的魂魄本源。”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声都似乎停滞了一瞬。仙子的残魂？这已然超越了寻常修真者所能理解的范畴，踏入了神话传说般的领域。一位曾经可能叱咤风云的仙子，竟以如此方式与曹梦菲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她’...可曾提及自己的名讳？或是当年遭遇了何种劫难？”彭羽追问道，这是解开一切谜团的核心关键。

曹梦菲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无奈与迷茫。“‘她’的记忆受损极其严重，尤其是关乎前尘往事的部分，几乎是一片空白，如同被强行抹去。‘她’只说，唯有当神魂本源得到足够的滋养，彻底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过来，那些被封印或破碎的记忆，才有可能逐渐复苏。

现阶段的‘她’，更像是一段极其微弱、依附于我魂魄本源之上的古老印记，凭借我这具由玉髓精华重塑而成的身躯，缓慢地、被动地吸收着天地灵气，温养着那道残魂。”

“然而，”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混杂着一丝敬畏、一丝不安，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虽记忆残缺，境界大跌，但终究曾为仙体，残留着一些近乎本能的仙家印记和微不可察的仙元之力。‘她’说，若真到了生死攸关、万不得已的绝境，或许可以尝试借给我一丝极其微弱的仙元...只是，”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明显的忧虑，“我这凡俗的经脉窍穴，肉身强度，以及目前的微末修为，强行承载哪怕一丝仙元，都无异于幼童挥舞千斤巨锤，必然会导致经脉寸断、窍穴崩毁的可怕后果，代价难以估量。而且，能借用的力量百不存一，极其不稳定，凶险异常，稍有不慎，未伤敌先伤己。”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一个温和、醇厚，仿佛与周围天地韵律完美融合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似就在每个人的心间响起：

“玉魄蕴真灵，神魂寄蜉蝣。因果早注定，缘法自天成。”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循声望去，只见清虚门宗主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院门之外，面带淡然微笑，目光深邃如同蕴含了星辰大海，正静静地注视着曹梦菲。他步履从容，宛如闲庭信步般踏入院中，周身气息圆融自然，与这方庭院、这片山水浑然一体，仿佛他本就是这景致的一部分。

“宗主。”彭羽四人心中微惊，连忙起身，恭敬行礼。宗主修为通天，他们的谈话内容，恐怕早已被其感知。

宗主微微摆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们，示意不必多礼。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曹梦菲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了然。“老夫方才神游太虚，感悟周天灵气运转，忽觉此地有异种魂韵波动，纯净而古老，更有一丝微弱却本质极高的仙气萦绕不散，心知有异，故来一观。果然...与你魂魄相依者，其来历之奇，根脚之深，实属罕见。”

曹梦菲如同在迷雾中看到了指引的灯塔，心中稍定，连忙将梦中详情，包括与那残魂对话的具体内容，又原原本本、更为细致地叙述了一遍。

宗主静立聆听，神色平静，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睿智的光芒。待曹梦菲说完，他抚须沉吟良久，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感：“你所见的那片星空，依老夫看来，应是那块神玉在落入此界之前，于无尽星海中漂泊万古时所处的宇宙一隅，亦是那位仙子真灵烙印最为深刻之地，故能于梦中显化。至于这位仙子的具体根脚、名讳乃至仇敌...”

他摇了摇头，眼中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极其凝重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讳莫如深。“其仙源之纯净无瑕，其生命位格之崇高古老，恐怕已非此界天地法则所能轻易容纳窥测，以老夫之能，亦难以追溯其源头，窥其全貌。若强行以秘法推演，非但不能得知真相，反而会引动不可测的天机反噬，祸及自身。一切的答案，确如‘她’所言，恐怕唯有待其神魂复苏、记忆归来之日，方能真相大白。此乃你命中注定之缘法，是旷世仙缘，亦是伴随而来的莫大劫数。顺其自然，固守本心，不为外力所惑，不为内魔所扰，方是应对之上策。”

他转而看向彭羽，目光中带着期许与告诫：“彭小友，你金丹初成，根基稳固，更兼魂海生变，孕育异象，当知这宇宙之浩瀚，玄奇之无穷，远超我等想象。护持身边可信之人，同心协力，亦是稳固你自身道基、应对未来风波的重要凭借。”

彭羽神色一肃，郑重点头。他深知自身肩负的责任，以及未来道路的艰险。略作思忖，他决定将部分真相告知同伴，以安其心，亦作警示。他将前夜从宗主处得知的、关于执神刃那足以颠覆认知的“奴役上神”之核心秘密，以及宗主隐约提及的、可能与彻底掌控执神刃相关的“钥”的模糊信息，以极其隐晦、谨慎的语言，择其最关键之处，透露给了一旁的三人。他并未详述“奴役”的具体形式或“钥”的形态，只再三强调此物牵扯的因果极大，直指上界隐秘，凶险程度无法估量，叮嘱他们务必守口如瓶，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分，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尽管彭羽的描述尽可能简略模糊，但“奴役上神”这四个字所蕴含的恐怖意味，依旧如同九天惊雷，重重轰击在曹梦菲三人的心神之上，让他们瞬间脸色发白，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们终于彻底明白，为何这柄看似不凡的兵刃会引来如此多强大势力的觊觎和追杀，为何彭羽始终对其抱有极深的忌惮。这早已超脱了凡间神兵的范畴，而是足以搅动三界秩序、引发滔天浩劫的禁忌存在！

至此，萦绕在四人心头的重重迷雾，虽然依旧浓重，但总算被拨开了一角，显露出背后那庞大而危险的冰山轮廓。他们此行前来清虚门的主要目的已基本达到：彭羽成功突破至金丹期，实力大增；曹梦菲知晓了自身魂魄的惊人秘密；关于执神刃的恐怖真相也得以窥见一斑。一股就此离去、继续前路的念头，自然而然地萌生出来。

彭羽正了正神色，准备向宗主提出辞行。然而，宗主却仿佛早已洞察他们的心思，在他开口之前，便先一步淡然说道：“几位小友暂且留步。你们来得恰是时候，五日之后，便是本门千年难遇的一场盛事——神气巡绎日。”

“神气巡绎日？”四人闻言，皆是一怔，面面相觑，这个节日名称他们从未在任何典籍或传闻中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