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星际传奇 第65章 葛丹如献图

黄沙堡的议事厅内，烛火摇曳，将墙上那幅巨大的、主要描绘北方边镇与蒙古部落的陈旧舆图映照得有些斑驳。冷啸独自站在图前，目光却并未停留在熟悉的北方疆域，而是越过那简陋勾勒出的海岸线，投向了那片代表着无尽未知与可能的、广袤的蔚蓝。思绪已随着想象的海风，飘向了东南万里之外的海疆。白莲教的阴谋、边镇的糜烂，困守一隅绝非长久之计，未来的棋局，必然需要放眼更广阔的天地。然而，海洋，对此刻的黄沙堡而言，仍是一片笼罩在浓雾中的领域。

门外传来亲卫沉稳的通报声：“堡主，葛丹如求见。”

冷啸收回思绪，微微挑眉。葛丹如，这个名字他记得。是之前派往南方的小组，从那个已然覆灭、劫掠闽浙沿海的吴平海盗集团残部中，像沙里淘金般发掘并带回的少数几人之一。据说是个年纪很轻的姑娘，却在海盗窝里挣扎求存了数年，因其对船只和海上事务的熟悉而被特意带回。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冷啸转身，坐回主位。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迈着略显拘谨却并不怯懦的步子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身形纤细，肤色是常年经受海风与日光洗礼后的小麦色，带着健康的光泽。五官清秀，眉眼间却不见这个年纪少女常有的娇憨，反而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沉稳，仿佛早已见惯了风浪与生死。她穿着一身黄沙堡妇人常见的粗布衣裙，洗得发白，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头发简单地绾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固定。她便是葛丹如。

“民女葛丹如，拜见堡主。”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些微闽地口音，却字句清晰，行礼的动作虽有些生疏，却并无慌乱。

“不必多礼。何事？”冷啸开门见山，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葛丹如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的长方形物件。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绳，层层展开油布，最终，露出了一卷略显粗糙、边缘有些毛躁的桑皮纸。

她双手将这份纸卷捧过头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民女自知身份微贱，蒙堡主不弃，收留于黄沙堡，得享安宁，心中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将此物献上，或……或能对堡主有些许用处。”

冷啸示意旁边的亲卫将纸卷接过，呈到案前。他并未立刻打开，只是看着葛丹如：“这是何物？”

“是……是民女凭记忆，加上这些年偷偷收集、誊抄的零星海图碎片，绘制的……一幅海路示意图。”葛丹如抬起头，目光迎向冷啸，那双经历过磨难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混合着紧张、期盼与一丝自豪的光芒，“主要涵盖闽浙沿海，南下至吕宋（菲律宾北部）一带的部分海域。上面标注了一些……一些官府核准的海图上没有的东西。”

冷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缓缓展开那卷桑皮纸。

纸张不大，绘图用的似乎是自制的炭笔混合了某种植物汁液，线条不算精致，甚至有些稚拙，但一笔一划都极其认真，透着一股执拗的劲头。图上的主体是大明的东南海岸线，以及星罗棋布的诸多岛屿，一直向南延伸。

然而，真正让冷啸目光凝住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用不同符号和细小文字做出的标注。

不同于官方海图侧重于港口、城镇和主要航道，这张图上，在那些看似寻常的海域之间，用虚线勾勒出了数条隐秘的、弯弯曲曲的水道，旁边用小字注明“暗流助推”、“需候潮汐”。在一些不起眼的荒岛旁，标注着“内有澹水”、“可避北风”、“泥滩泊船”。在几处看似空旷的海域，醒目地画着叉形符号，写着“暗沙凶险，舟楫勿近”。更有些岛屿或岬角处，标注着“旧补给点”、“樵采地”，甚至还有一些简短的日期和风向标记，显然是记录了特定季节的洋流与风向规律！

这绝非一朝一夕能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这是无数次的航行、观察，甚至是血的教训换来的经验凝结！其中许多标注，冷啸凭借“寓言”数据库中的地理知识进行模糊比对，竟发现其指向性与准确性极高！

“这些……你如何得知？”冷啸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目光已变得锐利起来。这些信息，对于海盗而言是生存的依仗，对于意图经略海洋的势力而言，则是无价之宝！尤其是那些隐秘水道的利用、荒岛补给点的选择，以及避开官方视线进行活动的知识，正是他目前最为缺乏的！

葛丹如见冷啸重视，心中稍定，语气也流畅了许多：“回堡主，民女……幼时家中本是闽海小渔户，略通海事。后来……后来遭了变故，被裹挟入吴平麾下。数年间，随船队南北往来，被迫记下了许多航路。吴平为人多疑，核心海图从不轻易示人，但民女……民女在船上做些杂役，有时帮着整理物件，便偷偷记下些碎片，晚上无人时，再凭记忆默画下来。哪些水道能躲官军巡船，哪些荒岛能临时歇脚补充澹水，哪些海域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这些，都是拿命换来的见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过往伤痛留下的阴影，但随即又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清亮，“民女知道此图粗陋，比不得官家精细海图，但……但或许能为堡主，提供一些官家海图上看不到的东西。”

冷啸的手指在那粗糙的图面上缓缓移动，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海风、浪涛与冒险。这幅图，虽然粗略，却像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海洋世界的大门。它填补了官方知识的空白，揭示了水面之下的另一套运行规则。其价值，确实难以估量。

“此图，很好。”冷啸终于开口，给出了简练却分量极重的评价。“你用心了。”

葛丹如听到这三个字，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眼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水光，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能……能对堡主有用便好。”

冷啸将图卷仔细收好，目光重新落在葛丹如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新的考量：“你既精通海事，熟悉海船，往后，便不必再做杂役。堡内正在整理、学习所有关于航海的知识，你可将你所知，尽数道来，无论是操帆、掌舵、观星辨位，还是应对风浪、辨识水文，皆有用处。”

葛丹如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她原本只求能献上此图略尽心意，报答收留之恩，从未想过还能得到如此重用！

“民女……葛丹如，定当竭尽所能，知无不言！”她再次深深行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冷啸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葛丹如怀着难以平静的心情，退出了议事厅。

冷啸独自留在厅内，再次展开了那幅海图。烛光下，这幅“闽浙至南洋部分海路、岛礁、暗沙与季风洋流示意图”，如同在迷雾中点亮的第一盏灯塔，为黄沙堡未来那尚在构想中的海洋战略，提供了至关重要、无可替代的第一块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