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星际传奇 第62章 匠坊起炉火

黄沙堡的西北角，原本是一片相对僻静的区域，零散分布着几个简陋的棚屋和露天打铁的砧台，那是堡内铁匠、木匠、皮匠等手艺人各自为战的地方。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虽不绝于耳，却总透着几分杂乱与力不从心。然而这几日，这片区域却彻底变了模样。

低矮破败的棚屋被推倒，地面被平整夯实，一座座以粗大原木为骨架、覆以厚实茅草和泥灰的崭新工棚拔地而起，虽然依旧简陋，却显得整齐划一，规划有序。工棚之间预留出了宽敞的通道，用于搬运物料和通风。这里，便是冷啸力排众议，正式下令组建的“黄沙堡匠作坊”。

校场上新阵法的演练，白莲教阴险阴谋的揭露，以及未来可能面临的更为复杂严峻的挑战，都让冷啸深刻地认识到，一支强大的武力，绝不仅仅依赖于士兵的勇猛和将领的谋略，更离不开精良、可靠且能不断适应变化的武器装备。将原本分散、效率低下的工匠力量整合起来，形成合力，是必经之路。

匠作坊的首任管事，出乎不少人意料，落在了姜岁欢头上。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原本是堡内一个不起眼的辅兵，负责维护一些军械。他身形不算壮硕，甚至有些瘦削，脸上总是带着些煤灰和油渍，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对着任何带有齿轮、连杆、机关的物事时，总会迸发出近乎痴迷的光芒。他曾自己偷偷摸摸地改造过弩机上的望山（照门），让瞄准更为便捷，也尝试过给那几门原始火炮设计更稳定的炮架，虽然大多只是些小打小闹，却显露出了对机械制造非同寻常的兴趣和天赋。冷啸在多次观察后，决定给他这个机会。

此刻，姜岁欢正站在匠作坊中央最大的一座工棚前，搓着因为激动而有些汗湿的手，看着面前几十名被召集起来的、肤色黝黑、手掌粗糙的工匠。他们中有世代打铁的老铁匠，有擅长制作弓弩和车辆的木匠，还有修补甲胄的皮匠，此刻都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疑虑，看着这个年轻的管事。

“诸位老师傅，”姜岁欢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有些发干，但努力保持着镇定，“堡主有令，自今日起，黄沙堡匠作坊正式成立！往后，堡内军士的刀枪、弓弩、甲胄、车辆，乃至……乃至一些新物事的打造修缮，都需经由匠作坊统一调配、核定标准、协作完成！再不是各家顾各家的时候了！”

底下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交头接耳声。统一管理，协作完成？这听起来似乎不错，但具体怎么做？

姜岁欢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堡主深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要紧的是，没有一口好灶，也做不出好饭！咱们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解决这锻造炉温不够、火力不匀、费柴费炭还打不出好铁的难题！”

这话说到了所有铁匠的心坎里，众人纷纷点头，面露难色。边塞苦寒，优质煤炭难得，多以木炭和劣质石炭为主，现有的那些土坯炉子，鼓风不力，炉温确实难以提升，锻造效率低下，打造出的兵器甲胄质量也参差不齐。

就在这时，冷啸的身影出现在了工棚门口。他没有穿官服，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原本有些嘈杂的工棚瞬间安静下来，工匠们纷纷躬身行礼。

冷啸微微颔示意，目光扫过在场的工匠，最后落在姜岁欢身上，直接问道：“岁欢，炉子和风箱的图样，可都看明白了？”

“回堡主，看……看明白了七八分。”姜岁欢连忙答道，从怀中掏出一叠画满了复杂线条和标注的草纸，上面是冷啸亲自绘制、并向他详细讲解过的两种新式设备的构造图。

“光看明白不够，要能造出来，能用起来。”冷啸语气平淡，却隐约带着严肃和认真的分量。他走到工棚中央一片预留出的空地上，那里已经堆砌好了耐火土砖和黏土。

“今日，我便与诸位一同，先把这新式的‘反射式炼炉’和‘串联式风箱’立起来。”冷啸挽起了袖子，这个举动让所有工匠都愣住了，堡主竟然要亲自下手？

冷啸却不管众人惊愕的目光，拿起一块耐火砖，对照着脑海中的图纸和来自“寓言”数据库的优化思路，开始详尽的讲解和示范。

“这‘反射式炼炉’，关键在‘反射’二字。”他一边砌筑炉基，一边讲解，“不同于老式炉子火焰直接灼烧坯料，此炉将燃烧室与熔炼室分离。火焰在燃烧室升起后，其热流和火焰会被这弧形的炉顶……”他指着图纸上炉膛上方那个特意设计成拱形的结构，“……反射向下，集中作用于熔炼室内的金属料上。同时，烟道设在此处，”他又指向炉体另一侧，“如此，热量能被最大限度地留在炉内，而非随烟气白白散失。炉壁需用多层耐火土砖夹裹石棉隔热，确保坚固和保温。”

工匠们围拢过来，听着这闻所未闻的构造原理，看着冷啸精准的砌筑手法，眼中的疑虑渐渐被专注和思索取代。他们都是手艺人，对技术有着本能的敏感，虽然一时不能完全理解，却能隐约感觉到这种设计背后蕴含的巧妙。

接着是更为关键的鼓风设备。现有的活塞式木风箱，费力且供风不稳定。冷啸指导工匠们制作的，是一种“串联式风箱”。

“看这里，”他指着图纸上并排连接的两个甚至三个风箱，“单个风箱，推拉之间，总有风力的间歇。我们将多个风箱通过这连杆机构串联起来，由人力或水力驱动，使得一个风箱在压缩送风时，另一个正处于吸气蓄力阶段，如此循环往复，便能实现近乎连续、稳定的强风输送。风道接口在此处，与反射炉的进风口严密对接，确保风力直抵炉心！”

他亲自挑选木材，指导木匠如何刨制光滑的内壁，如何制作密封良好的活塞板，如何安装那看似复杂、实则巧妙的联动连杆。姜岁欢紧跟在他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冷啸也一一耐心解答。

整个匠作坊都动了起来。铁匠们负责打造炉箅、风管接口等金属部件，木匠们全力制作风箱箱体和连杆，其他工匠则负责搬运物料、和泥砌砖……冷啸的亲力亲为，如同最有效的催化剂，点燃了所有工匠的热情。叮当声、锯木声、号子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希望与力量的劳动乐章。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奋战，第一座按照新图纸建造的“反射式炼炉”和与之配套的“串联式风箱”终于矗立在匠作坊中央。

点火试炉的那一刻，几乎所有匠人都围了过来，屏息凝神。

姜岁欢亲自带领几名壮汉，开始推动那串联风箱的杠杆。随着杠杆的起伏，风箱发出沉重而有力的“呼哧”声，一股股强劲、稳定的气流通过风道，猛烈地灌入反射炉的燃烧室。

加入了优质石炭和木炭混合燃料的炉膛，在持续不断的强风吹拂下，火焰由暗红迅速转为明亮的橘黄，继而化作几乎令人无法直视的白炽！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热力！炉膛内，被火焰反射聚焦的熔炼区域，温度显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成了！真的成了！”一位老铁匠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看着炉内那奔腾的火焰，喃喃道，“老夫打了一辈子铁，从未见过如此旺的炉火！这温度……这温度怕是能轻易化开生铁，百炼精钢也指日可待啊！”

姜岁欢抹了一把被汗水与煤灰糊住的脸，从那熊熊燃烧的新炉，在这前所未有的高温下，他已经看到更坚韧的刀剑、更精良的甲片、更强劲的弩机，乃至堡主提及的那些新奇武器，都将从此诞生！

冷啸站在人群外围，默默注视着那跃动的白炽火焰，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深邃的眼底，却映照着这象征着黄沙堡工业能力提升的第一把烈火。

工棚之外，天色已暗。匠作坊内，炉火正熊。炉火不熄，希望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