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一九八四 第37章 送证寻图，气振巷陌

清晨的槐树叶沾着露水，风一吹，水珠滴在方桌上的铁盒上，发出轻响。刘爷爷正用绒布反复擦放大镜，镜片把朝阳的光聚在拓片边缘，“1995”的字样亮得刺眼。“这镜片亮，才能让红星的猫腻无所遁形。”他抬头对林默说，指尖还沾着绒布的细毛。

林默蹲在桌边，把假质检报告一页页理平，又将水泥袋样本折好塞进密封袋——袋口的“不合格”印字被他特意露在外面，再把王磊拍的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好，才一起放进铁盒。“这些都是硬证据，一份都不能乱。”他扣紧盒锁时，指腹蹭到盒面的划痕，那是昨天夜探工地时被棚子铁皮刮的，现在摸着倒像个记号。

李队长拎着工具箱走过来，扳手在盒里撞出沉响，他弯腰拍了拍铁盒：“我陪你们去街道办，红星的人肯定没歇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咱们带着真凭实据去，腰杆就得挺得直，让他们知道槐树巷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刘爷爷把拓片夹在1995年的老相册里，夹页间还压着当年栽槐树时的塑料门票，蓝底上的小槐树图案已经泛白。他又把放大镜塞进蓝布套，跟相册一起放进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这些都是巷子的念想，丢了就找不回来了。”出门前，陈奶奶攥着个热乎的茶叶蛋凑过来，往他包里塞：“给张大爷带的，他病刚好，吃这个补力气——让张大爷尝尝，咱巷子人的心意，比啥补药都强。”

赵大妈拎着食盒追出来，盒盖没扣严，红糖馒头的甜香飘得满巷都是：“去街道办得跑半天，饿了就趁热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他们掰扯，咱不占理不说话，占理就得说到位！”老杨也匆匆赶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字写得歪歪扭扭却格外用力：“我早上看见红星的人在巷口拍施工棚，记了他们的车牌号，一起给张主任看看，免得他们回头赖账——我盯着他们车轱辘转了三圈，这号错不了，回头他们想赖，咱就把这纸条拍他们脸上！”

几人刚走到巷口，就见两个穿黑t恤的男人往施工棚里探头，脖子伸得像偷食的鹅，眼神躲躲闪闪，正是昨天王经理的手下。李队长立刻停下脚步，手往工具箱里一摸，扳手的木柄露出来半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你们在这探头探脑的，是想偷摸毁证据？告诉你们，有我在，这施工棚一根钉子都动不了！”

林默拍了拍他的胳膊，目光扫过那两个男人发白的脸：“李叔，这里交给你，我们速去速回，证据到手，看他们还怎么蹦跶。”刘爷爷也跟着点头，帆布包往怀里紧了紧：“放心，我们把东西交到张主任手里，就立马回来。”那两个男人见他们人多，往后缩了缩，没敢再上前。

往街道办走的路上，要经过巷口的早市。卖豆腐脑的张婶见他们拎着铁盒，隔着摊子喊：“林默，是不是去给巷子办事？要是需要帮忙，跟婶说！”赵大妈立刻应道：“好嘞！等咱把红星的事解决了，还来你这喝豆腐脑！”周围几个摊主也跟着附和，“加油”的声音混在豆浆的香气里，听得人心里暖烘烘的。

到了街道办，张主任正趴在桌上圈报纸，“红星劣质水泥存隐患”的标题被红笔勾得重重的，桌上还摆着刚沏好的热茶，热气袅袅。见他们来，他立刻起身接过铁盒，手指在假质检报告上敲了敲，声音透着激动：“这些证据太关键了！我上午就联系市场监管和住建部门，下午联合去查红星的工程资质——有这些证据，住建部门那边一查一个准，红星想蒙混过关，门都没有！”

话音刚落，张主任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一听，眼睛瞬间亮了，立刻把免提打开：“张大爷的图纸？太及时了！我们马上派人过去取！”电话里护士的声音清晰传来：“张大爷说那图是原始的，比之前的详细，特意让我们等着你们来，还说千万别给弄丢了。”

林默和小陈自告奋勇去取图。路上，小陈攥着车把，忽然跟林默说：“我小时候跟着我爸，还帮张大爷量过槐树的尺寸呢，当时我爸让我扶着尺子，张大爷蹲在地上记数，太阳晒得他汗都流到领子里了。”林默笑了笑：“现在咱们帮他守住这树，也算是圆了当年的事。”

两人赶到医院时，病房里的阳光正好，张大爷正坐在病床上，怀里抱着个牛皮纸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床单上还沾着几点墨水印——是昨天翻找图纸时蹭上的。见他们来，他赶紧把纸卷往小陈手里塞，声音还有点哑却格外有力：“这图藏在床垫下三年了，比之前给的详细，上面标了槐树根系的保护范围——红星的新路线刚好压在保护带里，我怕他们偷改图纸，一直没敢拿出来。这图上的每一笔都是当年我跟巷子里的老伙计们量出来的，红星想改路线，先问问这图纸答不答应！”

小陈小心翼翼展开图纸，红笔圈的“槐树根系保护带：半径3米”格外醒目，角落的签名是张大爷的笔迹，日期写着1995年6月12日——正是立界碑的第二天。“张大爷，您放心，这图我们一定保管好，明天就让红星知道，咱槐树巷的规矩不能破！”他把图纸卷好，用橡皮筋缠了三圈，又放进自己的背包里，贴在胸口的位置。

林默掏出手机拍照发给张主任，没过几秒，张主任的消息就弹了出来：“有这张图，就能彻底钉死他们违规的事实！明天执法队就拿着这图去跟红星对峙！”

张大爷拉着小陈的手，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嘴角露出笑：“当年你爸才到我腰这么高，跟着我在槐树下量尺寸，蹲在地上记数据，铅笔头都磨圆了。现在你们年轻人能护着巷子，我就算躺病床上也踏实。”小陈把刘爷爷带的茶叶蛋剥好递过去：“等您出院了，我们还在槐树下摆方桌，煮绿豆汤，再给您盛一大碗，放凉了喝着舒坦。”

两人骑着车往回赶，刚到巷口，就听见李队长的嗓门传来，还夹杂着街坊们的议论声。抬头一看，巷口围了不少人，李队长正拽着个男人的胳膊，那男人手里攥着半截水泥袋，灰簌簌往下掉，另一个同伙站在旁边，手都攥成了拳。

林默和小陈赶紧挤进去，李队长见他们回来，嗓门更亮了：“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俩想偷偷把劣质水泥运走，被我抓了现行！”他晃了晃那男人手里的水泥袋，“你想把这害人事的东西拉走？没门！这水泥袋上的‘不合格’三个字，就是你们的罪证，今天就得给街坊们一个说法！”王磊举着相机“咔嚓”拍个不停，镜头里，水泥袋上的印字和男人涨红的脸凑在一起，格外讽刺。

那男人想挣开李队长的手，胳膊拧得像麻花，脸涨得通红：“这是我们公司的东西，凭什么不让运？你们这是妨碍施工！”

“你们公司的东西？这是害咱巷子人的东西！”赵大妈立刻上前，把食盒往石墩上一放，声音比男人高了八度，“昨天夜里你们换标签、藏拓片的事，我们都拍下来了，相机里的照片还热乎着呢，现在还敢嘴硬？”

老杨赶紧掏出手机，屏幕亮得晃眼：“看清楚了！这是你们的车牌号，早上你们在巷口偷拍施工棚的照片也在这，连你们车轮子上沾的水泥印都拍得清清楚楚！张主任已经联系执法队了，他们马上就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男人往巷口瞅了瞅，见远处有警车的灯光闪，顿时没了底气，手一松，水泥袋掉在地上，灰溅了一裤腿。“算……算我们倒霉！”他拉着同伙就想跑，赵大妈还在后面喊：“下次再敢来，我们就把你们扣下来，等警察来领人！顺便让记者也来拍拍，让全市人都看看你们红星公司是怎么干缺德事的！”街坊们都笑起来，晨雾里的槐树叶，好像也跟着晃了晃，透着股解气的劲儿。

傍晚，夕阳把槐树叶染成了金红色，大伙又聚在槐树下。方桌上摆着新图纸，路灯的光刚亮起来，洒在红线上，像给老槐树画了道护身符。陈奶奶端来一大壶槐叶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香混着槐花香，飘得满桌都是。

张主任的电话打过来，声音透着兴奋，免提里都能听见他翻文件的声响：“联合执法队明天一早去红星公司，要是他们不配合，直接暂停工程！你们放心，住建部门已经确认了，那张原始图纸有效，红星的新路线就是违规，必须改！”

刘爷爷把放大镜举在图纸上，红线在镜片下更清晰，他指着图纸边缘的小字：“你们看，这还有当年量尺寸的记录，连每棵槐树的间距都标得清清楚楚。红星敢动，就是跟咱全巷子的人作对！”

小吴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块刚刨好的木板，笑着说：“我跟老王头商量好了，明天要是执法队去红星，我们就把施工棚的门再修牢点，免得他们再过来捣乱。”

林默看着围在桌旁的人——赵大妈在给大伙分剩下的红糖馒头，李队长在擦扳手，老杨在给张大爷发语音报平安，小陈在给图纸套保护袋——心里格外暖。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高了些，能让每个人都听见：“大伙看，从最开始槐树下喝绿豆汤议事，到现在手握证据、有执法队撑腰，咱靠的从来不是哪一个人的力气，是一整条巷子的人心。明天不管红星耍什么花样，咱都一起去，守住这巷子，守住咱的家！”

街坊们都应和着，“对！一起去！”的声音裹在槐树叶的清香里，飘得满巷都是。月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落在图纸的红线上，像给它镀了层银。林默知道，明天会是关键的一天，但只要这棵老槐树还在，这群人还在，槐树巷的气就不会散，这巷子就永远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