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一九八四 第24章 巷中停水，林默解忧

李桂兰早上五点半就醒了，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巷子里还静悄悄的，只有槐树叶被风拂过的轻响。她惦记着孙子周末回来要喝的小米粥，趿着布拖鞋往厨房走，手里还攥着昨晚泡好的小米——昨儿跟孙子视频，小家伙歪着脑袋说“奶奶熬的小米粥最香”，这话让她记了一整晚。

刚把小米倒进淘米盆，她拧开水龙头，原本该“哗啦啦”涌出来的水流，却只“滴滴答答”地漏了几滴，像断了线的珠子，没几秒就彻底没了动静。李桂兰愣了愣，又使劲拧了拧水龙头，水管里只传来“空空”的闷响，像是肚子饿了的叫声。她心里一慌，这可咋整？孙子爱喝的小米粥得用清水淘，没水连早饭都做不成，更别说中午给老王头炖他念叨了好几天的萝卜汤。

“桂兰婶！桂兰婶！”院门外突然传来小周媳妇急促的拍门声，声音里裹着慌，“您家停水了不？俺家灶上还坐着锅呢，等着烧水煮粥，这水一断，锅都要烧干了！”

李桂兰赶紧放下淘米盆，小跑着去开门。门一拉开，就看见小周媳妇拎着个空水壶，额头上沾着汗，身后还跟着个揉着眼睛的小男孩——是她儿子豆豆，背着小书包，嘴里还嘟囔着“妈妈，我还没洗脸呢，上学要迟到了”。小周媳妇叹了口气，指了指巷口的方向：“您瞧，巷子里都站满了人，张大爷、刘奶奶他们都出来了，全是没水用的。”

李桂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可不是嘛。巷口的老槐树下，张大爷手里攥着个没接满水的搪瓷缸，缸沿还沾着圈水渍，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正跟旁边的老王头念叨：“昨儿晚上我接水的时候还好好的，咋一夜过去就断了？我看八成是主水管爆了，这老巷子的管子，怕是比我孙子的年纪都大，早该换了！”

老王头蹲在巷口那口水泥盖的水管井边，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正掀开盖子往里照。黑黢黢的井里积了不少水，隐约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渗水声，可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带着无奈：“前两年也漏过两次，每次都得找外面的水电师傅来修，师傅一来就说‘管子老化得厉害，得全换’，光维修费就好几百，还得等大半天才能通上水。这会子才六点多，师傅怕是还没开工呢。”

“这可咋整啊？”小周媳妇急得直跺脚，豆豆也跟着拉她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妈妈，我要洗脸，我不想迟到，老师说迟到要罚站的。”小周媳妇蹲下来，摸了摸豆豆的头，眼眶有点红：“妈妈知道，再等等，再等等就有水了。”她转头跟李桂兰说：“俺家婆婆还病着呢，每天早上都得喝碗热粥，没水连粥都熬不了，这可咋弄？”

正说着，赵奶奶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攥着个空玻璃杯，杯底还沾着点药渣。她年纪大了，走得慢，胸口微微起伏，声音颤巍巍的：“桂兰啊，我那降压药还没冲呢，没水咋吃药啊？我刚才想给闺女打个电话，可手机也快没电了，想充电又怕等会儿没水做饭，这老胳膊老腿的，真是不中用了。”

巷子里的人越聚越多，你一言我一语，全是焦虑的声音。有人说要去隔壁巷子借水，可隔壁巷子也未必有水；有人说要给自来水公司打电话，可电话拨过去，只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忙线中”的提示音。太阳慢慢爬上来，晨光洒在巷子里，却没让人觉得暖和，反倒添了几分焦躁。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嗡嗡”的电动车声，越来越近。大家抬头一看，是林默——他上周刚租了巷尾的老房子，搬来那天还帮李桂兰把衣柜挪了位置，李桂兰才知道他在附近的装修公司做水电工，手艺看着就利索。昨天傍晚，李桂兰家的门把手松了，林默正好下班路过，顺手帮着修好了，还说“婶子以后有啥坏了的，尽管喊我”。

林默穿着件蓝色的工装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车筐里放着个银灰色的工具箱，上面还沾着点昨天修水管剩下的水泥灰。他看见巷子里围着这么多人，赶紧捏了刹车停下车，脚撑在地上，探头问：“婶子、大爷，这是咋了？出啥事儿了？”

“林默！你可算来了！”李桂兰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快步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就往水管井那边带，“你快看看，这水突然就停了，孩子上学、老人吃药都耽误了，你懂水电，能不能帮着瞅瞅？”

林默没多问，把电动车往路边一靠，拎起工具箱就蹲到水管井边。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小手电，按亮了往井里照，又挽了挽袖子，不顾井水冰凉，伸手进去摸了摸——指尖很快沾了满手的泥和青苔，他却毫不在意，一边摸一边跟大家说：“是主水管裂了，在井底下靠东边的位置，裂了个小口子，水都渗到土里去了，得把破的那段锯下来，换段新管子才行。”

他抬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表盘上的指针刚过六点半：“现在修的话，我回去拿点配件，再借两个水桶来应急，中午前肯定能通上水。您让大家先别急，我去社区借桶水，先给孩子洗脸、给老人冲药。”

说完，他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泥，拎着工具箱就往电动车那边跑。小周媳妇在后面喊：“林默，用不用俺帮你搭把手？”林默回头笑了笑：“不用婶子，我快去快回。”电动车的“嗡嗡”声很快消失在巷口，大家站在原地等着，心里的焦躁少了些——刚才林默说话时语气稳得很，不像慌神的样子，让人觉得踏实。

没十分钟，巷口就传来了电动车的声音。林默骑着车回来了，车筐里放着两大桶矿泉水，后座还绑着一卷新的pVc水管、一把管钳和几卷密封胶带。他停下车，把水桶拎下来，对大家说：“这是从社区借的，先给孩子洗脸、老人冲药，不够我再去借。”

张大爷赶紧过来搭手，想帮着拎水桶，可他年纪大了，刚拎起来就晃了晃，林默赶紧扶住：“大爷您歇着，我来就行。”他一手拎着一个水桶，脚步稳得很，先把一桶水送到赵奶奶手里：“奶奶，您先冲药，不够再跟我说。”又把另一桶水递给小周媳妇：“婶子，给孩子洗脸，别耽误上学。”

接着，他打开工具箱，拿出管钳、锯子和新水管，蹲到水管井边。巷子里的几个年轻点的男人也过来搭手，帮着递工具、扶着水管。林默钻进狭窄的水管井里，只能猫着腰操作，井水溅得他的裤腿全湿了，贴在腿上，风一吹就凉飕飕的，可他没停下。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井里，他也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偶尔抬头跟外面的人说句“递下管钳”“再拿卷密封胶带”，声音依旧平稳。

豆豆站在旁边，睁着大眼睛看着林默，突然跑回家，拿了块自己的小毛巾过来，踮着脚递给林默：“林默哥哥，擦汗。”林默愣了愣，接过毛巾，笑了：“谢谢豆豆，等哥哥修好水，陪你玩会儿。”豆豆高兴地蹦了蹦，乖乖地站在旁边，再也不吵着要上学了。

小周媳妇端着杯温水，站在井边等着，见林默有空歇了，赶紧递过去：“林默，歇会儿喝口水，别累着。”林默摆摆手，手里的活没停：“没事婶子，早点修好大家好用水，别耽误了孩子上学、老人吃药。”

中途，林默发现旧管子的接口处生锈得厉害，新管子套不上去，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一张砂纸，趴在井边一点一点打磨接口，手指被砂纸磨得发红，他也没吭声。张大爷看在眼里，从家里拿了副线手套过来：“小伙子，戴上手套，别磨破了手。”林默接过手套，说了声“谢谢大爷”，戴上继续打磨。

一直忙到快九点半，林默才从水管井里钻出来。他满身是泥，裤腿湿了大半，头发上还沾着点青苔，可脸上带着笑：“好了，大家试试水。”老王头赶紧跑回自己家，拧开厨房的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涌出来，清亮亮的，溅在水池里，发出悦耳的声音。

巷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赵奶奶颤巍巍地端着水杯，接了杯温水，冲了药，喝了一口，笑着说：“林默啊，真是谢谢你，没有你，俺们这老老小小都得慌。你看你，浑身都脏了，快跟我回家，我给你找件我儿子的衣裳，先换上。”

小周媳妇也赶紧拉着豆豆过来，豆豆手里拿着个刚蒸好的玉米，塞给林默：“林默哥哥，吃玉米，甜的。”小周媳妇也说：“林默，俺家还有刚洗好的桃子，你拿几个回去吃。”

林默擦了擦汗，把工具收进箱子，笑着说：“不用不用，都是邻里，这点活儿不算啥。衣裳我自己有干净的，玉米和桃子谢谢豆豆，我收下了。”他接过玉米，咬了一口，甜得眯起了眼睛：“真甜，比我老家的玉米还甜。”

李桂兰拉着林默的胳膊，往自己家走：“走，去俺家洗把脸，换件干净衣裳，中午就在这儿吃，俺给你炖鱼汤，昨天你说喜欢吃豆腐，我特意留了块嫩豆腐。”林默想推辞，却被老王头按住肩膀：“听你婶的，别客气，你帮了这么大的忙，吃顿饭算啥？再说了，我还想跟你喝点小酒，聊聊你老家的事儿呢。”

林默拗不过，只好跟着他们回家。李桂兰找了件老王头的半旧衬衫，让林默去卫生间洗脸换衣裳。老王头则从柜子里拿出珍藏的米酒，倒了两个小酒杯，笑着说：“这酒是我闺女从老家带来的，度数不高，喝着舒坦。”

没一会儿，林默换好衣裳出来了。老王头的衬衫有点大，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却透着股亲切劲儿。李桂兰把炖好的鱼汤端上桌，汤里飘着嫩白的豆腐和翠绿的葱花，香味一下子飘满了屋子。她还给林默盛了碗小米粥：“早上本来想给孙子熬的，先给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林默端起粥，喝了一口，眼睛亮了：“婶子，您熬的粥真好吃，比我妈熬的还香。”他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鱼汤也鲜，豆腐嫩得很。”

老王头给林默倒了杯米酒，碰了碰他的杯子：“小伙子，你这手艺真不赖，以后巷子里再有啥水电问题，可就靠你了。”林默喝了口米酒，笑着说：“大爷您客气了，我老家也是老巷子，小时候家里停水，邻居张叔总帮着挑水，那时候我就想，以后要是有人有困难，我也得帮一把。现在住在这儿，大家都跟家人一样，帮衬是应该的。”

正吃着饭，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张大爷。他手里拿着个冰镇汽水，走进来递给林默：“小伙子，天热，喝点汽水解解暑。我刚才去检查了下我家的水龙头，有点滴水，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帮着看看？”林默赶紧放下筷子：“大爷，现在就去。”

他跟着张大爷去了他家，只用了两分钟就把水龙头拧紧了。张大爷拉着他的手，感激地说：“小伙子心细，比我儿子还周到。以后你要是有啥事儿，尽管跟我说，我虽然年纪大了，帮着看个门、递个东西还是行的。”

从张大爷家回来，林默又跟着李桂兰去了3号院的刘奶奶家——刘奶奶耳朵背，刚才停水没听见动静，这会儿还不知道水通了。林默帮着她拧开水龙头，看着水流出来，刘奶奶笑着说：“小伙子好，真是个好孩子。”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暖，照在槐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默吃完饭，跟李桂兰和老王头道别，拎着自己的工具箱往家走。巷子里的人看见他，都笑着跟他打招呼：“林默，吃了没？”“林默，下午有空不？帮我看看我家的灯呗？”林默都笑着应着：“吃了婶子”“有空，等我放好工具箱就来。”

豆豆在巷子里跑着，看见林默，就跟在他后面喊：“林默哥哥，你是超人！”林默回头，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豆豆以后也能当超人，帮着邻居做事。”

老王头和李桂兰站在院子里，看着林默的背影，相视一笑。李桂兰说：“这小伙子，不仅手艺好，心还热，往后巷子有事，总算有个能指望的人了。”老王头点点头，望着巷子里的晨光，语气里满是欣慰：“是啊，有林默在，咱们这巷子，往后的日子肯定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