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文圣 第82章 御前封赏 帝都风云暂告终

李昭然与杜甫、陈淮安三人轻车简从，来到文韬学院。学院内松柏苍翠，书声琅琅，与外界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恩师苏文正院长早已在静室中烹茶相候。

见到爱徒安然归来，苏院长清癯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并无过多寒暄，只仔细询问了李昭然的身体状况。李昭然避重就轻，将落魂峡之战已众人皆知的“版本”简述了一遍。

苏文正听罢，抚须良久，目光深邃，似乎看穿了什么，却并未点破，只是喟然长叹：“江山代有才人出，然守护江山，从来非一人一世之功。昭然，你此番经历，于修行是劫，于心境亦是炼。切记，刚极易折，强极则辱，唯有心怀天下，方能行稳致远。”

他勉励了李昭然与杜甫几句学问不可偏废，又对陈淮安的沉稳表示赞赏。一壶清茶饮尽，师徒间并无太多煽情之语，但关切与期许已在不言中。辞别时，苏院长将一枚温润的镇纸赠予李昭然，寓意“镇心定性，以御风浪”。

离开文韬学院，三人又在城中漫步片刻。战后的神都恢复力惊人，市井繁华更胜往昔，仿佛那场惨烈的战斗已被时光悄然冲刷。唯有茶馆酒肆中，说书先生们仍在津津乐道着“李待诏舍身护驾，武老祖拳镇妖魔”的传奇，为这太平景象增添了几分铁血的注脚。

数日后，大朝会。

紫宸殿内，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气氛庄严肃穆。女帝武明空高坐龙椅，冕旒垂面，威仪赫赫。经过数日休养调整，她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只是目光扫过群臣时，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深沉的审视。

“宣，待诏郎李昭然及平乱有功诸人上殿——”内侍官高声唱喏。

李昭然、陈淮安、郑大富、石磊、以诺等人身着整洁官服或得体服饰，缓步走入大殿，躬身行礼。杜甫虽无官职，但因在后勤联络等方面略有微功，亦被特许上殿听封。

女帝目光落在李昭然身上，声音清越而沉稳，回荡于大殿之中：“待诏郎李昭然，临危不惧，于落魂峡护驾有功，更兼此前侦破要案，剿灭黑莲邪教，忠勇可嘉，才略出众。朕心甚慰！”

“擢升李昭然为‘巡风使’，领钦差巡察衔，赐金牌一面，可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代朕巡狩四方，察访民情，肃清奸邪，拱卫国本！”

“另，赐尔‘青锋辟邪剑’一柄！”女帝话音刚落，一名殿前侍卫双手捧上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隐有流光，剑柄处刻有云纹，一看便知非是凡品。“此剑乃内府匠作监以大匠心血锻造，掺以辟邪金精，望尔持此利刃，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臣，李昭然，领旨谢恩！定不负陛下厚望，不负此剑！”李昭然上前，郑重接过剑与金牌，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分量。

随后，女帝一一封赏其余众人。

“墨者郑大富，机巧善营，于后勤补给、机关破敌多有助益。敕令统筹皇商事务，为朝廷开源理财，兼为巡风使提供后勤支援，望尔善用其才，福国利民。”

“翰林修撰陈淮安，才思敏捷，参赞军机有功。留任翰林院，加侍讲学士衔，参赞机要，辅佐朝政。”

“游侠石磊，勇武过人，阵前杀敌，忠勇可嘉。授御前带刀侍卫，秩从六品，暂拨巡风使麾下听用，护卫钦差安危。”

轮到以诺时，女帝语气温和了些：“景僧以诺，虽为异邦之人，然心怀仁念，以圣光之术救治伤员，净化邪气，功不可没。赐黄金百两，丝绸五十匹，梵文经典若干。朕闻神都秦景教堂乃中土景法汇聚之所，尔可暂居其中，精研教义，交流经典，无需随行奔波。”

以诺单手抚胸，微微躬身：“谨遵陛下旨意，愿圣光永耀大周。”他对此安排似乎并无异议，反而对能深入接触中土景教充满期待。

最后，女帝目光看向杜甫：“秀才杜甫，于联络协调亦有微劳，赐绢帛三十匹，文房四宝一套，望尔安心进学，早日成才。”

杜甫闻言，深吸一口气，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向前一步，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陛下！学生杜甫，谢陛下厚赏！然，学生斗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露诧异之色。女帝凤眸微抬：“哦？为何？”

杜甫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灼热：“绢帛宝器，虽可润身，然非学生所愿！昭然兄此行，巡风天下，必是艰险重重，却亦是书写传奇、见证黎民之苦、记录时代之声的绝佳时机！学生不才，愿弃此赏赐，恳请陛下准许学生以布衣之身，追随巡风使左右！学生愿为耳目，记录民生疾苦；愿为笔刀，书写忠奸善恶！此心天地可鉴，望陛下成全！”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文人的热血与理想，甚至带着几分执拗的书生意气，却格外真挚动人。

李昭然闻言，心中一动，看向杜甫，眼中充满暖意与支持。

女帝静静地看着杜甫，殿内一片寂静。片刻后，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准奏。既然子美有如此志气，朕便允了你。赏赐照给，许你以巡风使记室身份随行，望你勤勉用事，莫负此心。”

“学生杜甫，谢主隆恩！”杜甫激动地再次下拜。

封赏已毕，女帝最后环视群臣，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国运维艰，然邪不压正！望诸卿以此番功臣为榜样，各司其职，同心同德，共克时艰！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百官的山呼声中，李昭然手持钦差金牌与辟邪剑，身旁站着即将同行的石磊与杜甫，目光坚定地望向殿外广阔的天空。

退朝后，女帝武瞾在暖阁单独召见了武明川。阁内檀香袅袅，气氛比大殿上轻松许多，但依旧带着一丝凝重。

“明川堂兄，”女帝卸下了朝堂上的绝对威严，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属于家族内部的复杂情绪，“血衣侯府一案，终得昭雪，白亦飞将军忠烈之名得以恢复，你……也可稍慰心怀了。”

武明川一身常服，挺拔如松，闻言虎目微红，深深一揖：“全赖陛下圣心独断，雷霆手段，末将……代血衣侯，谢过陛下！” 他虽与女帝血脉同源，乃先帝堂叔之子，但家族早已远离权力中心，他更是长于军旅，平日极少以皇亲自居。

女帝轻轻颔首，沉吟片刻，道：“如今真相大白，你功勋卓着，更兼身负皇族血脉，若愿回归宗籍，朕可……”

“陛下！”武明川未等女帝说完，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如铁，“陛下厚恩，明川心领！但皇室尊荣，非我所愿。血衣侯……他尚未脱险！”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骨的忧虑与决绝，“墨血盟狼子野心，掌控血衣侯肉身，必有所图！一日不救他脱困，手刃血天妖那老贼，我武明川，一日不敢忘怀兄弟之义，更无颜安享富贵！请陛下允我，以布衣之身，继续追查墨血盟下落，营救血衣侯！”

女帝看着他眼中不容动摇的意志，知他心意已决，轻叹一声：“也罢。朕知你与白卿情同手足。既然如此，朕便授你‘靖安司密使’之职，不列朝班，专司暗查墨血盟及营救白卿事宜，一应资源，可由靖安司暗中调配。望你……万事小心。”

“末将，领旨！定不辱命！”武明川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即起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然。他选择的，是一条更为艰险、遍布荆棘的复仇与救赎之路。

同日，朝廷明发谕告，通传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镇军将军、血衣侯白亦飞，世受国恩，忠勇性成，镇守边疆，功在社稷。然遭奸佞构陷，身负冤屈，满门蒙难。今查，此乃墨血盟、黑莲教等逆种邪党所为，意在祸乱朝纲。朕心甚痛，着即追复白亦飞一切官爵勋号，加赠‘忠烈公’，谥‘武毅’，其眷属皆予厚恤，于原籍及神都立祠祭祀，以慰忠魂，以正视听。钦此！”

诏书一下，天下震动。沉冤得雪，忠魂终可安息。神都百姓闻之，多有自发前往即将兴建的忠烈祠址祭拜者，香火缭绕，人心大快。

李昭然受封后，回到宅中。他刚踏入院门，一道黑影便迅捷无声地扑到近前，亲昵地绕着他转圈，用头蹭着他的手，正是小黑。

“主人，您回来了！” 一个略显低沉、却清晰无比的少年嗓音直接在李昭然心神中响起。

李昭然微微一愣，随即莞尔，蹲下身抚摸着小黑油光水滑的皮毛。他早已习惯小黑的特殊，这通灵的妖犬虽能口吐人言，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短暂化为人形，但它似乎更偏爱这犬类形态，认为更为自在敏捷。

“嗯，回来了。不过，我们很快又要出一趟远门，这次要去南方，归期未定。” 李昭然在心中回应道。

小黑闻言，耳朵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不舍，但随即昂起头，声音带着坚定：“主人放心前去！家里有我守着！寻常毛贼，休想踏进一步！若有不开眼的邪祟敢来，正好让我的妖火打打牙祭！” 说罢，它走到院门旁威风凛凛地蹲坐下来，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俨然一副忠诚护卫的模样。有它看家，李昭然确实安心不少。

离京前几日，李昭然与杜甫、石磊一同筹备南行事宜。

郑大富风风火火地赶来，不仅送来了充足的物资，还特意带来了一件宝贝——一套为石磊量身打造的 “简配版灵猿攀山甲”。

“石少侠，你冲锋陷阵，没副好甲可不行！” 郑大富拍着那副明显轻便许多、但关键部位依旧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机关甲，“这可是胖爷我找京城最好的墨家工坊，连夜赶工出来的！虽然比不上我那套‘原版’功能繁多，但胜在坚固轻便，动力核心用了小型化的蓄能阵盘，足够支撑高强度战斗半个时辰！关键部位还加了星纹钢，防御力杠杠的！”

石磊穿上试了试，活动几下，虎目放光：“好家伙！轻快！得劲！多谢郑大哥！” 他本就走的刚猛路子，这套甲胄正合他意。

趁着郑大富在，李昭然将他拉到一旁书房，沉吟片刻，取出一张草图。上面画的并非复杂符咒或阵法，而是一个看似简单的密闭容器、活塞与连杆的组合结构。

“大富兄，你看看这个。” 李昭然指着草图，“这是我偶得的一个设想，名为‘蒸汽机’。其原理是利用水沸为汽，汽胀推动活塞，活塞带动连杆，周而复始，可产生巨大而持续的机械之力。若能成功，或可取代部分水力、畜力，用于矿山排水、工坊驱动、甚至……未来或可驱动车船，日行千里亦非不可能。”

郑大富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但越听眼睛瞪得越大，肥胖的手指颤抖地抚摸着草图，呼吸都急促起来：“利、利用水汽之力？持续不断？我的老天爷……昭然兄，若此物真能制成，这、这简直是要掀起一场天工开物般的巨变啊！现有的作坊、运输，甚至军械……格局都将为之颠覆！”

李昭然神色凝重地点头：“正是如此。此物潜力巨大，但也必引风波。其中涉及的材料、密封、控制等难关不少，大富兄你精通机关商贸，人脉广泛，此事交给你暗中研究最为稳妥。切记，循序渐进，初期可先尝试用于矿场排水等不显眼之处，待技术成熟，再图推广。万不可操之过急，引来不必要的觊觎。”

“我懂！我懂！” 郑大富如获至宝般将草图小心翼翼收起，胖脸上满是兴奋与郑重，“胖爷我明白轻重！这事关国计民生，更是泼天的富贵和……风险！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弄！”

陈淮安也抽空前来送行，带来了一些他整理的关于南方世家、学派分布的笔记。“昭然兄，南方情势复杂，水颇深。这些是我在翰林院能查到的些许资料，或有些助益。京中若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过官驿或郑兄的渠道传给你。” 他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但眼中透着关切。

临行前夜，李昭然接到密旨，再次入宫，于御书房觐见女帝。

烛光下，女帝武瞾屏退左右，书房内只余君臣二人。她看着李昭然，开门见山：“昭然，可知朕为何在此时，授你‘巡风使’之职，令你代朕巡狩天下？”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李昭然恭敬道。

女帝走到那幅巨大的江山社稷图前，指尖轻轻划过舆图上的山川河流，声音低沉而肃穆：“此番落魂峡，朕动用‘帝王术·四海承平’，虽稳住了战局，助你克敌，但……亦消耗了不容小觑的‘国运’。”

她转过身，目光如炬，看向李昭然：“你可知，何为‘国运’？”

不等李昭然回答，她便自问自答道：“国运，非虚无缥缈之气。它乃是一国根基之显化，是疆土之丰饶、仓廪之充实、百姓之安乐、将士之勇武、文脉之昌盛、律法之公正、乃至万民对朝廷之信心……这一切有形无形之力，汇聚交织而成的洪流！”

“帝王术，便是以朕之意志为引，以传国玉玺为枢，调动这股浩瀚国运，行改天换地、庇护苍生之事。然，欲要调动，必先蓄积。国运如同池水，开源节流，方能充盈不竭。”

女帝的眉头微蹙，露出一丝忧色：“近年来，天灾频仍，边患不休，邪教作乱，加之朕登基未久，根基未稳，国库亦不丰盈……国之池水，本就在缓慢消耗。落魂峡一战，朕为挽狂澜，引国运加持大军、压制邪祟，虽胜，却如开闸放水，致使池水骤降。若不能及时补充，国运衰微，则天灾更厉，边关不宁，人心浮动，邪祟更易滋生……此乃恶性循环！”

李昭然心中凛然，他终于明白女帝为何如此急切，也明白了自己肩上担子之重。

“故而，朕命你为巡风使，巡狩天下，其核心要务之一，便是‘为国运开源’！” 女帝的声音斩钉截铁，“你此行，需明察暗访，但有所见：

若见官吏清廉，劝课农桑，使百姓安居乐业，此乃‘固本培元’，可增国运！

若见才俊被埋没，学派有争端，需你调和鼎鼐，使文气畅通，此乃‘昌明文脉’，可增国运！

若遇地方豪强兼并土地，盘剥百姓，或官员贪腐，律法不公，你需肃清奸邪，拨乱反正，此乃‘剪除腐肉’，亦是增益国运！

若发现新的矿藏、推广利民新技术，使国力增强，此乃‘开源拓流’，更是大功于国运！

“总之，凡能使百姓富足、国力强盛、社会安定、文化繁荣之事，皆是在为国之池水注入活源！反之，凡损耗民力、动摇根基、滋生怨气之事，皆需你查明上报，或临机处置！”

“朕坐镇中枢，调理阴阳，稳固朝局，是为‘节流’与‘疏导’。而你，便是朕派往天下的‘开渠之人’！你每平息一处祸患，每促成一件利国利民之事，都是在为这帝国补充最珍贵的‘国运’！”

女帝的目光充满期许与重托：“昭然，此事关乎国祚，重于泰山！朕将希望寄托于你，望你莫负朕望！”

李昭然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责任，他郑重跪拜：“臣，李昭然，必竭尽所能，踏遍千山万水，访查民情，锄奸扶弱，开源辟流，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以增我大周国运！”

“好！朕等你捷报！” 女帝亲手将他扶起。

夜色已深，李昭然走出皇宫，仰望星空，只觉得脚下的路，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沉重。南方，不仅是地理的方向，更是国运所系的新战场。

第一卷《血衣侯案》，正式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