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川那一声饱含惊骇与刻骨恨意的低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广场上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血…衣…侯?!”
背对着他们的身影——那身披残破血甲、灰发披散的“雕像”,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转了过来。
映入李昭然眼帘的,并非想象中青面獠牙的魔头,而是一张被绝望和疯狂彻底扭曲的、依稀可见昔日英武轮廓的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记录着非人的折磨。最摄人心魄的是他的眼睛——布满了蛛网般血丝的、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深处仿佛燃烧着两团幽暗的地狱之火,跳动着无尽的痛苦、暴戾,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溺水者般的哀伤。
他的目光,先落在武明川身上,漆黑瞳孔毫无波澜,如同看一块顽石。但当视线扫过李昭然,尤其是那柄因文宫剑意激荡而嗡鸣的“澄心”短剑时,血衣侯那双死寂的眸子,骤然收缩!
“青…青莲…剑气?!” 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仿佛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干涩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那声音蕴含的情绪浓烈如实质——刻骨的恨意,癫狂的激动,还有一丝…病态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侯爷!” 武明川强压惊涛骇浪,长枪斜指,独眼死死盯着血衣侯,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和不易察觉的颤抖,“看看这村子!看看这些被你害成怪物的无辜百姓!林破岳!你醒醒!看看你都做了什么!阿萝若泉下有知,她…”
“住口!!!”
血衣侯——林破岳,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恐怖音浪震得地面颤抖,悬浮的暗红血晶剧烈波动,“非命”符文明灭尖啸!边缘蠢动的改造村民如同被无形鞭打,瑟缩后退,恐惧呜咽。
“你懂什么?!武明川!” 血衣侯漆黑双目死死锁定昔日的副将,恨意滔天,“阿萝…我的阿萝…她才七岁!那么小…那么软…在我怀里…冷了…硬了!” 声音陡然拔高,泣血癫狂,“朝廷?规矩?狗屁!我林破岳为朝廷戍边二十年,斩杀妖族无数,换来的是什么?!是我妻女在京城被妖邪潜入府邸虐杀!他们救不了她!天道?轮回?都是骗人的鬼话!我只要她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把整个世界都变成她的祭品!把你们的魂魄都碾碎,铸成她归来的阶梯!”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非命”血晶,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狂热温柔,如同凝视稀世珍宝:“快了…就快了…只差最后一点…一点特殊命格的精粹…就能点燃‘非命’核心的逆命之火!这满村的残魂,这汇聚的怨力,就是引她归来的路标!你们…” 他覆盖残破臂甲的手抬起,尖锐如刀的指甲闪烁着幽光,精准指向李昭然,“…尤其是你!你的命格…还有你文宫里那缕该死的青莲剑气…都将成为阿萝复生的薪柴!”
武明川看着眼前彻底堕入疯狂的昔日主帅,虎目含泪,悲愤欲绝:“大哥!你忘了我们当年在北境风雪中发下的誓言了吗?!‘护黎庶,守国门,纵九死亦不旋踵’!这黑水村的百姓何辜?!他们不是你的敌人!你看看他们!看看那个只能发出‘阿妈’声音的孩子!看看那个后背被齿轮撕开的老人!这就是你守护的黎庶吗?!”
“住口!别跟我提誓言!” 血衣侯厉声打断,漆黑瞳孔中血丝更密,“当阿萝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变得冰冷僵硬,当我看着夫人被妖法撕碎连尸骨都找不到的时候,那个誓言就随着她们的命一起死了!朝廷?他们忙着党争倾轧!天师府?他们只会推诿说那是意外!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只有力量!只有掌握逆转生死的力量,才能打破这该死的天道轮回!墨家‘非命’之术,就是唯一的答案!哪怕它需要血肉为薪,灵魂为引!”
李昭然心神剧震!他终于明白,眼前这尊恐怖的“魔侯”,其根源竟是如此惨绝人寰的悲剧!妻女惨死,朝廷冷漠,彻底摧毁了这位曾经守护疆土的英雄,将他推向了墨家逆种提供的、禁忌而邪恶的“非命”之术。以整个村落的活人为材料,抽取残魂怨力,只为逆天改命,复活亡女!这执念,何其疯狂,又何其可悲!
“所以你就投靠了墨家逆种?!” 武明川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失望和痛心,“与那些残害你妻女的妖邪同流合污?!林破岳!你清醒一点!阿萝若在天有灵,她愿意看到自己的父亲变成屠戮无辜的恶魔吗?她愿意自己的重生是建立在万千家庭的毁灭之上吗?!”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提阿萝!” 血衣侯如同被戳中逆鳞的凶兽,彻底暴怒!他那只抬起的手猛地握拳!
“轰——!!!”
八根青铜巨柱上缠绕的粗大锁链骤然绷紧,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深不见底的坑洞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无数灵魂被强行撕扯、碾碎的凄厉尖嚎!悬浮的血晶光芒暴涨,一股庞大无匹、混合着极致怨念、血肉精华和扭曲机械能量的暗红洪流,如同苏醒的灭世巨蟒,从血晶中咆哮而出!瞬间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恐怖巨爪——爪心由无数痛苦哀嚎的扭曲面孔组成,爪指则是高速旋转、布满倒刺的巨型齿轮!带着撕裂空间的毁灭威势,狠狠抓向李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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