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9：从赤脚医生到国医 第42章 借力打力

周大夫果然没有食言，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突然出现在保健小组的“制药作坊”或者卫生所，板着脸，拿着小本子，对各种细节吹毛求疵。

“这个艾叶，颜色不够鲜亮，是不是存放不当？”

“捣药的石臼怎么没清洗干净？留有药渣会影响下一批药！”

“记录上这个病人的咳嗽症状描述太模糊，‘咳嗽减轻’？减轻多少？怎么衡量的？”

诸如此类，不胜其烦。保健小组的成员们被折腾得苦不堪言，连好脾气的春婶私下里都忍不住抱怨周大夫“鸡蛋里挑骨头”。

陈江河却始终保持着惊人的耐心。无论周大夫提出多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一一应下，并立刻着手改进。记录不够详细？他就设计更规范的表格，要求组员和试用社员填写得更具体。器具清洗不净？他就制定更严格的清洗流程，甚至亲自示范。

他不仅按要求做，而且做得比要求更好、更规范。周大夫挑不出实质性的毛病，脸色越来越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变本加厉地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纠缠。

陈江河冷眼旁观，心中明了。周大夫越是如此，越显得他气急败坏，也越能反衬出自己工作的扎实和严谨。

他暗中加快了那份“阶段性总结报告”的撰写。他将这段时间积累的所有数据——包括不同批次成药的药材来源和炮制参数、超过两百例有效病例的详细记录（隐去姓名，只保留年龄、性别、主要症状、用药前后变化）、甚至与公社卫生院提供的少量西药进行的效果对比（在征得病人同意和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都进行了系统的整理和分析。

报告用词客观，数据翔实，没有任何夸大其词，只是将事实和数据罗列出来，最后附上几点关于利用本地资源、开发简便验廉中成药的思考和建议。

他知道，这份报告如果仅仅交给公社或者县卫生局，很可能被周大夫之流扣下，或者束之高阁。他需要想办法，让这份报告能直达更高层，或者，至少引起更高层的注意。

机会很快来了。

李为民要去县里参加一个关于农村医疗卫生工作的交流会，据说地区卫生局也会有领导到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陈江河找到李为民，没有直接提交报告，而是以一种汇报工作、请求指导的姿态，将报告的副本呈上。

“李书记，这是保健小组这段时间的工作总结和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您要去县里开会，能不能麻烦您，方便的时候，请县里或者地区的领导帮我们把把关，提提意见？我们基层事业有限，迫切需要上级的指导。”

他态度谦逊，理由充分，完全是一副积极要求进步、虚心请教的姿态。

李为民接过那份装订整齐、厚厚一叠的报告，随手翻了几页，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表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陈江河不声不响，竟然做了如此扎实细致的工作！

这对他来说，可是在上级面前展示政绩的绝好材料！比空口白话的汇报有说服力多了！

他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拍了拍报告：“好！江河啊，你这工作做得太扎实了！放心，这份报告我一定带到会上，亲自向领导汇报！让他们也看看，我们青山公社在基层医疗方面，是真正下了功夫，出了实绩的！”

“谢谢李书记！”陈江河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他知道，李为民为了自己的政绩，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份报告递上去，甚至可能会加以润色，突出他领导有方。而这，正是陈江河想要的结果。

几天后，李为民从县里开会回来，春风满面。他特意把陈江河叫到办公室，兴奋地告诉他，他在会上重点汇报了保健小组的工作，那份报告引起了地区卫生局一位副局长的兴趣，当场就仔细翻阅了，还询问了不少细节，对青山公社这种“立足本地、服务群众、探索规范化”的做法表示了肯定！

“江河啊！这下你可给我们公社，也给你自己，挣了大面子了！”李为民用力拍着陈江河的肩膀，“地区领导都肯定了！我看以后谁还敢说三道四！”

果然！陈江河心中一定。他这份“借力打力”的棋，走对了！

消息很快传开。周大夫再次来到保健小组时，脸色极其难看，甚至连惯常的刁难都少了许多，只是匆匆转了一圈，便灰溜溜地走了。显然，他也听说了地区领导肯定的消息，知道再胡搅蛮缠，就是自找没趣了。

笼罩在保健小组上空的阴云，似乎被这一阵来自高层的“东风”吹散了不少。

陈江河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他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来自既得利益群体的阻力不会轻易消失，他们只会变换方式。

但经过这次，他在公社的地位更加稳固，李为民对他的支持也会更加坚定。而他“严谨”、“扎实”、“有想法”的形象，也通过那份报告，成功地传递到了更高层的领导那里。

这为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晚上，他再次来到破柴棚，心情比往日轻松了许多。他检查了狗娃的功课，指点了他拳法中几个发力不对的地方。

“陈大夫，您今天好像很高兴？”狗娃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陈江河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是啊，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他看着在灶前忙碌的王奶奶和认真练功的狗娃，看着这间虽然破败却充满生机的柴棚，心中充满了力量。

明枪暗箭，借力打力。

在这复杂的棋局中，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防守的棋子。他开始学会利用规则，借助大势，为自己开辟道路。

前方的路依然漫长，但他手中的筹码，正在一点点增加。

他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是时候，考虑下一步的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