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门内外的宁静,被骤然响起的急促警报和医护人员凌乱的脚步声彻底撕碎。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无形的焦灼。陆九思几乎是撞开门冲进去的,白大褂的衣角带起一阵风。
周晓武的病床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李主任脸色铁青,正快速检查着瞳孔。年轻士兵的身体在病床上微微抽搐,口角残留着呕吐物的污渍,脸色是一种可怕的灰败。心电监护上的心率快得惊人,血压却在快速下滑。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侧瞳孔明显比左侧散大,对光反射迟钝。
“喷射性呕吐,意识丧失,右侧瞳孔散大,左侧肢体刺激后无反应!”李主任语速极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和愤怒,“典型的急性颅内压增高体征!快!甘露醇250ml快速静滴!呋塞米20mg静推!准备气管插管,防止误吸和保证通气!”
护士们动作飞快,抽药、推注、调整输液架。麻醉科医生已经拿着喉镜和气管导管冲到床边。
“CT室准备好了吗?”李主任吼道。
“准备好了!担架车在门口!”门口有护士回应。
“陆医生!”李主任看到陆九思,立刻喊道,“你跟着去CT室!路上注意生命体征!随时联系!”
“明白!”陆九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帮忙。他和护士一起,将连接着无数管线的周晓武小心转移到担架车上,呼吸机换成便携式,监护仪也切换成移动模式。整个过程紧张却有条不紊,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在和死神抢时间。
担架车在走廊里飞速行进,轮子碾过地面发出隆隆的声响。陆九思紧跟在旁,一手扶着输液架,一手搭在周晓武的腕动脉上,眼睛死死盯着移动监护仪的屏幕。甘露醇和利尿剂正在强行将血管内的液体拉向肾脏,试图降低颅压,但周晓武的血压依然在危险的边缘挣扎。
“心率140!血压75/40!血氧92%!”推车的护士急促地汇报。
“多巴胺上调速度!准备去甲肾上腺素备用!”陆九思下令,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回音。
他们冲进CT室。技术员已经就位,扫描床调整好了位置。但将周晓武这样浑身插满管子的危重病人安全转移到窄小的扫描床上,又是一个惊险的过程。陆九思和CT室医生、护士一起,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玻璃器皿,小心而又迅速地完成转移、固定。
“所有人撤出!准备扫描!”CT室医生喊道。
厚重的防护门缓缓关闭,将陆九思等人隔绝在外。隔着铅玻璃,能看到扫描床载着周晓武缓缓进入巨大的环形机器内部。机器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等待的几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陆九思站在操作室外,透过玻璃紧盯着里面闪烁的指示灯,耳边是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呼吸机规律的气流声。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各种可能性:迟发性颅内血肿(可能由最初的心脏骤停复苏、或毒素损伤血管脆性引起)?严重脑水肿(毒物直接神经毒性或全身炎症反应导致)?还是……更罕见的情况?
如果颅内压无法迅速解除,脑疝形成,那就是致命的。即使能暂时解除,继发的脑缺血、脑干损伤,也足以让周晓武本就脆弱的中枢神经系统雪上加霜。
终于,扫描结束。周晓武被迅速推出,再次转移回担架车。CT室医生已经坐在操作台前,快速浏览着刚刚生成的图像。
陆九思立刻凑到屏幕前。
灰白色的脑组织影像在屏幕上显现。只一眼,陆九思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左侧大脑半球(对应右侧肢体瘫痪和瞳孔散大)的脑沟、脑回普遍模糊、消失,呈大片状低密度影,脑室系统明显受压、变形、向对侧移位。这不是一个局部的血肿,而是广泛的、严重的脑水肿!波及范围之大,程度之重,令人心惊。
“广泛左侧大脑半球脑水肿,中线结构明显右移,左侧侧脑室几乎被压闭……”CT室医生的声音也有些发干,“没有看到明确的大块血肿,但水肿太严重了,随时可能发生脑疝!”
最糟糕的情况之一。
“回ICU!准备侧脑室穿刺引流,降低颅压!”李主任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他已经看到了实时传输的图像。
担架车再次隆隆地冲回ICU。每一秒的延误,都可能让那已经移位的脑组织发生不可逆的嵌顿。
ICU里,神经外科的医生已经被紧急召来。看到CT图像,神经外科医生的脸色也异常凝重。“脑水肿太广泛了,穿刺引流效果可能有限,而且风险极高,容易损伤脑组织或引发新的出血。但……不尝试,肯定没希望。”
“做!”李主任斩钉截铁,“陆医生,你配合神经外科,准备穿刺包,监测生命体征!麻醉科,维持好血压和通气!”
又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紧急操作。消毒,铺巾,定位……神经外科医生的手很稳,但在如此严重的脑水肿和颅高压下进行穿刺,如同在充满高压气体的皮球上扎针,每一步都惊险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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