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的亚洲时代 第47章 出名了，然后呢？

一九七五年，冬末，香港。

潮湿阴冷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

但位于旺角砵兰街，一间临唐楼二楼的“星时代漫画社”内。

气氛却火热得，如同开了锅的“靓煲皇”火锅。

“爆！爆到七彩啊！（火爆！火爆得一塌糊涂啊！）”

阿杰挥舞着最新一期的《漫画周刊》，像只亢奋的马骝（猴子）。

在堆满画稿和杂物的狭窄空间里，上蹿下跳。

杂志封面，正是他们团队的心血。

——《都市侠影》。

而旁边一行，醒目的副标题格外吸睛：“灵感源自真实经历！港岛奇案再现！”

“振哥！你睇睇呢的读者来信！（振哥！你看看这些读者来信！）”

阿杰抱着一摞信件，哗啦啦倒在张振的画台上。

“个个都话我哋画得够逼真，够刺激！问我哋系咪真系识捉鬼！（个个都说我们画得够逼真，够刺激！问我们是不是真的会捉鬼！）”

张振放下沾水笔，揉了揉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穿越到这个年代的香港，从最初的彷徨。

到如今靠着这支“杂牌军”，在漫画界和“非正式驱魔界”勉强站稳脚跟。

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梁宅那一单，险死还生的经历。

虽然差点让他们全员报销，但改编成漫画后，效果出奇地好。

香江迷信之风，开华人之先河。

“逼真？我哋差啲连命都无啊，阿杰。（逼真？我们差点连命都没了啊，阿杰。）”

陈浩东坐在角落，小心翼翼地用油布，擦拭着那把从梁宅带回来的青铜短剑。

他虎口上的伤疤，已经结痂。

成了那次冒险的永久纪念。

“下次再有咁嘅‘大茶饭’，记得同老板讲，要加收‘危险津贴’。（下次再有这样的‘大生意’，记得跟老板说，要加收‘危险津贴’。）”

“东哥讲得无错！（东哥说得没错！）”

阿杰立刻接话，掰着手指头算。

“净系阿杰我煲嗰啲‘超级净秽汤’，材料钱都唔少，朱砂、雄黄……仲有，咳咳，收集童子尿都好伤神?！（光是我杰仔熬的那些‘超级净秽汤’，材料钱就不少，朱砂、雄黄……还有，咳咳，收集童子尿也很伤神的啊！）”

正在整理一叠，手写笔记的何芷晴闻言。

推了推她那副，略显老气的黑框眼镜。

冷静地补充：“从科学……或者说，从民俗实践的角度来看，我们这次的成功，具有样本意义。梁宅事件的详细记录，包括能量波动的手绘曲线图、邪术符文的拓片，以及‘净秽汤’在不同浓度下，对阴性能力场的干扰数据，都是非常宝贵的一手资料。”

她拍了拍，那叠厚厚的笔记。

“加以分析，或许能总结出一套更有效的……嗯，‘非常规问题处理流程’。”

张振看着他的三位伙伴：

身手过人，但吐槽犀利的退役差人东哥；

撞鬼体质且擅长“生化炼丹”的阿杰；

知识渊博，且致力于将玄学“科学化”的芷晴。

再加上自己这个，拥有跨时代脑洞和半吊子“系统”直觉的漫画家。

这个组合，放在七十年代的香港，真是……绝了。

“加价系必然嘅。（加价是必然的。）”

张振终于开口，拿起一本《都市侠影》单行本。

封面上主角，手持光剑的造型颇受欢迎。

“不过，出名有出名嘅麻烦。”

他指了指桌上，几封特别的信件。

除了读者崇拜信，还有几封措辞古怪的求助信。

一封来自新界围村的，说祖祠半夜传来哭声。

怀疑是先祖，不满后人迁坟；

一封来自九龙城寨的（！），字迹歪歪扭扭，说家里水龙头流出血水；

最离谱的一封，落款是“知名电影公司”。

想邀请他们担任，新片《香港驱魔实录》的“灵异顾问”。

并希望将《都市侠影》，可以授权改编成电影。

“哇！拍电影？！”

阿杰眼睛瞬间亮了，“咁我系咪可以演翻我自己？英俊潇洒，法力无边嘅阿杰大师！（那我不是可以演回我自己？英俊潇洒，法力无边的杰仔大师！）”

陈浩东给他泼了盆冷水。

“演你被啲鬼追到扑街嘅样咩？（演你被鬼追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吗？）”

“东哥你唔好妒忌我！（东哥你不要妒忌我！）”

张振没理会两人的斗嘴，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九龙城寨的来信上。

那里是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真正的法外之地。

去那里“驱魔”？

怕不是魔没驱到，自己先被人，当“肥羊”给拆解了。

“呢的求助信，要甄别。（这些求助信，要甄别。）”

张振沉声道，“我哋唔系真系开咗驱魔公司，画漫画先系正职。（我们不是真的开了驱魔公司，画漫画才是正职。）”

“而且，我哋嘅‘装备’也需要升级。”

何芷晴拿起那把青铜短剑，“这把剑材质特殊，上面的云雷纹有古法韵味，但锈蚀严重，灵力……按照我们的说法是‘特殊能量反应’几乎感知不到。如果能找到修复的方法，或者找到类似的有效器物，下次再遇到梁宅那种情况，会安全很多。”

张振点点头。

他脑中的“系统”，也对这把短剑有所提示。

只是信息模糊，似乎需要特定的条件或物品，才能触发进一步的解析。

“至于拍电影……”

张振拿起那封电影公司的信，笑了笑。

“可以尝试着接触下，但主动权要揸喺我哋手。（可以接触下，但主动权要掌握在我们手里。）”他可不想自己的心血，被魔改成粗制滥造的cult片。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包租婆中气十足的喊声。

“星时代！张生！有客到！睇落好斯文，好似系文化人！（星时代！张先生！有客人到！看起来挺斯文，像是文化人！）”

四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他们这地方，除了催稿的编辑，和送材料的伙计。

很少有“斯文”的客人上门。

楼梯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片刻后，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

戴着金丝边眼镜，年纪约莫五十上下，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目光在杂乱的工作室里扫过，最后落在张振身上。

“请问，哪位是张振张先生？”

男人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一点书卷气。

“我就是。”

张振站起身，有些警惕地看着对方。

陈浩东也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肌肉微微绷紧。

男人微微一笑，递上一张名片。

“敝姓沈，沈怀山。在港大图书馆，做些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冒昧打扰，是因为看到了诸位在《漫画周刊》上的大作《都市侠影》，尤其是最近几期关于‘古井邪术’的篇章，其中对一些……嗯，‘非常规现象’的描述和符号运用，颇为独特，甚至可以说，触及了一些鲜为人知的领域。”

张振接过名片，港大图书馆研究员？

他心中疑窦丛生，一个大学研究者。

怎么会对他们的漫画，产生兴趣？

而且还找上了门来？

沈怀山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

温和地说道：“不知各位，对‘真正’的古物，尤其是……蕴含特殊能量的古物，有没有兴趣？”

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了陈浩东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剑。

工作室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张振心中一动，脑中的“系统”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他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感觉新的麻烦。

或者说新的机遇，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