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十四年 第242章 华中的先声第三章 ：“飞将军”与“土坦克”

无声的准备结束了，现在，轮到惊雷炸响了。

一九四四年三月五日，凌晨一点五十分。苏中平原被浓重夜色和刺骨春寒笼罩的土地上，一颗绿色信号弹像幽灵般的闪电，猛地刺破漆黑夜空。

车桥战役，正式打响！

负责主攻车桥镇的队伍是新四军第一师第三军分区所属的第 7 团。这支队伍由第三军分区司令员陶勇统筹指挥，团长张震东、政委吴嘉民直接带领战士们冲锋。这是一支从红军时期就以 “能征善战、作风勇猛” 着称的王牌部队，在苏中根据地百姓口中，它有 “铁军” 的美誉。

陶勇，这位日后将成为共和国海军创始人的传奇将领，此刻正趴在车桥镇外一条冰冷的交通沟里，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据点。夜色中，那座被日军称作 “铁打的车桥” 的工事，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着。他身后，是早已蓄势待发的 “铁军” 战士，大家像屏住呼吸的猎豹，浑身散发着即将择人而噬的冰冷杀气。

“时间到！按计划行动！” 随着陶勇压低声音的命令，埋伏在镇子南北两侧的突击队像两把无声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插向那 “巨兽” 的咽喉！

南路，第七团第一营在营长严昌荣带领下，利用伪军供出的秘密小路成功绕过雷区。接近那道深达一丈半的外壕时，战士们没有用云梯，而是将几十捆早已准备好的芦苇捆扔进壕沟，迅速铺出一条宽阔的通行 “草桥”。紧接着面对高达两米的坚固土围子，战士们奋力甩出特制的 “爬城钩”，像矫健的猿猴般悄无声息翻了进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从发起冲击到突破外围，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遗憾的是，严昌荣在后续指挥攻击日军碉堡时，被敌人手榴弹击中，壮烈牺牲。

北路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取得突破！两路突击队像两股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洪流，涌入还在睡梦中的车桥镇。镇子里的伪军在最初的混乱后迅速反应，依托镇内五十多座星罗棋布的碉堡开始疯狂抵抗。枪声大作，喊杀声震天，一场血腥的巷战就此展开！

此时，新四军那门 “宝贝山炮” 也被推到了阵地上。这是一门经军工人员抢修的日制九四式七五山炮，全师仅存 4 发炮弹，一直被当成 “攻坚利器”。“开炮！” 随着一声令下，这是新四军在华中敌后首次尝试步炮配合。炮手格外谨慎，瞄准火力最猛的伪军碉堡后才扣动扳机，炮弹带着尖啸声精准命中。那座坚固的碉堡像被无形巨手掀掉天灵盖，瞬间哑火。剩余的 3 发炮弹被陶勇下令留作威慑日军，后续攻坚，还得靠战士们用智慧和血肉去硬啃。

我们把镜头切换到镇中心一座最顽固的青砖碉堡前，这里是伪军的指挥部。十几挺轻重机枪从不同射击孔喷吐火舌，织成密不透风的死亡火网，突击队几次冲锋都被血淋淋地打了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不高、动作极其矫健的战士从队伍里冲了出来。他叫陈福田，是第 7 团某连的爆破手，战友们都称他 “爆破快手”。他腰间绑满成捆的手榴弹，手上拎着沉重的十字镐，肩上还背着一架轻便的云梯。只见他像一阵风般冒着弹雨冲到碉堡底下，将云梯往墙上一搭，灵活得像只壁虎，迅速爬了上去。碉堡顶上没有射击孔，是唯一的死角，他趴在上面用尽全身力气挥动十字镐，对着三合土浇筑的顶盖一下下猛砸。“哐！哐！哐！” 火星四溅中，顶盖终于被砸出一个碗口大的洞。他立刻将腰间拉开引信的手榴弹，像下蛋一样一颗接一颗从洞口塞进去。

“轰隆 ——！！！” 沉闷的爆炸声从碉堡内部传来，这座最顽固的 “乌龟壳” 终于安静下来。可就在后续攻击日军核心工事时，陈福田主动请缨冲锋，不幸被流弹击中，壮烈牺牲。

巷战的硝烟还没散尽，西街又传来急报。那里被伪军两挺轻机枪封死了路口，砖石垒的街垒后面，敌人的枪口正对着街道中央，之前两次冲锋，已经有五名战士倒在血泊里。就在这时，几名战士扛着拼接好的八仙桌跑了过来，这是大家连夜赶制的 “土坦克”，他们就这样顶着弹雨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推进，最后冲到敌军火力点前，从 “土坦克” 底下扔出成捆的手榴弹。

“爆破快手” 的舍命冲锋，“土坦克” 的步步为营，没有神乎其神的奇迹，只有敌后战士用血汗拼出来的办法。这就是人民战争的智慧，是一场带着烟火气、也带着血腥味的不对等胜利！

经过一夜激烈战斗，到三月五日中午，车桥镇内一个大队的伪军被全部歼灭。只剩下四十余名最顽固的日本兵，还在依托镇中心那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大碉堡负隅顽抗。那座碉堡比伪军的工事更坚固，射击孔密布，成了攻坚路上最后的 “硬骨头”。

而此时，在车桥镇外通往淮安的公路上，另一场更血腥、更能决定整个战役走向的 “打援” 大戏，也即将拉开序幕。

注：根据《新四军战史》《车桥战役档案资料汇编》（江苏省档案馆藏）及参战老兵回忆录（如第 7 团战士李桂芳的口述），“土坦克” 在车桥战役的巷战中确实被使用过，目的是应对日伪军的机枪封锁。

但是有三点需要说明一下：

1、工具形制：不是 “一张八仙桌”，而是 “多张拼接 多层棉被”

实际使用时是3-4 张八仙桌拼接成 “长条形防护板”，桌面铺3-5 层浸过水的棉被（每层棉被需拧干至不滴水，增强防弹效果），桌腿绑上木棍方便战士抬举，整体能掩护 10 人左右的小分队。

2、防护对象：主要应对 “伪军机枪”，而非 “日军机枪”

日军使用的 “九二式重机枪” 子弹（7.7 毫米）穿透力强，湿棉被 八仙桌只能减缓子弹速度，无法完全阻挡（可能击穿木板，造成轻伤）；而伪军使用的多是 “老式步枪改机枪”（如汉阳造机枪），子弹威力弱，“土坦克” 能有效防护。

3、实战细节：“无伤亡冲锋” 是理想化，实际有伤亡但大幅减少

参战老兵回忆，“土坦克” 推进时，仍有子弹从桌子缝隙、棉被边缘漏进来，造成个别战士手臂、腿部轻伤，但相比 “无防护冲锋”（之前冲锋一次伤亡 10 余人），用 “土坦克” 后伤亡减少 70% 以上，属于 “以小代价换突破”，而非 “完全防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