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十四年 第239章 血战常德第十二章 ：东方的“斯巴达”

常德的废墟之上，再次升起了中国的旗帜。但战争的伤痕，却永远刻在了这座城市的肌体上，也刻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里。现在，是时候清点这份用一座城市的毁灭、数万将士的生命换来的沉重胜利账单了。

我们先看敌人的损失。

根据国民政府军委会战后向全世界公布的战报，此役中**队共毙伤日军超过两万人。尽管日军在内部战史中将这个数字 “缩水” 到不到一万人，但从无法掩盖的细节里，仍能窥见其惨重损失：日军第三师团第六联队联队长中畑护一，在澧县与中**队第七十九军激战中被地面部队击毙；攻城战中，第一一六师团第一〇九联队代理联队长铃木立、第三大队大队长马村、第一二〇联队第三大队长葛野等 “中坚” 指挥官，也先后倒在常德城下。

日军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次作战，总的来说是顺利的。但在常德，却意外地遇到敌人顽强抵抗，经过艰苦的战斗，才予以攻占。”“意外”“艰苦”，这两个充满不情愿的词汇，正是侵略者对这场 “失败的胜利” 最真实的注解。

我们再看自己的代价。

整个常德会战，中**队合计阵亡

人、负伤

人，总计伤亡超 5.2 万人。其中，三位将军永远将忠魂留在了湘西的土地上：暂编第五师（隶属第七十三军）师长彭士量、第一五〇师（隶属第六十七军）师长许国璋、预备第十师师长孙明瑾。

而代价最惨重的，无疑是那支代号 “虎贲” 的英雄第五十七师。全师八千余名官兵，在经历长达十六个昼夜的地狱般血战之后，最终连同师长余程万一起，突围及后续从城内发现的幸存者，总计仅九十五人 ，八十三人随余程万突围，十二人重伤后藏在城内地窖，日军撤退后才被发现。其余数千名年轻生命，全部长眠在他们用生命守护的焦土之上。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胜，但也正因这份惨烈，才让胜利显得尤为珍贵、尤为震撼。消息传到正在埃及参加开罗会议的中美英三国首脑耳中，常德军民誓死不屈的抵抗意志，极大鼓舞了整个同盟国的士气。美国总统罗斯福在开罗会议期间，特意向蒋介石询问常德保卫战的细节，听完后对身边的马歇尔将军感慨：“中**人在常德的抵抗，展现了同盟**队的勇气，这种精神值得所有反法西斯国家尊重。”

你看，这就是世界对这场胜利的最终判决：它不仅在军事上彻底粉碎了日军占领常德、威胁重庆的战略企图，更在精神上向全世界展现了中华民族永不屈服、宁死不降的伟大精神。

然而，就在全世界为这场胜利欢呼时，这场胜利的最大功臣 —— 余程万将军，却迎来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当他带着八十多名残兵回到重庆，等待他的不是鲜花与勋章，而是军事法庭的冰冷镣铐。在蒋介石看来，“军人没有放弃阵地、苟且偷生的道理”，他下令逮捕余程万，一度扬言要将其枪决。

幸好，在王耀武、孙连仲等前线将领联名力保，及国内外舆论（《纽约时报》曾发文称 “余程万的突围是为保存抗战火种，非怯懦”）的巨大压力下，余程万才保住性命。1944 年 1 月，他被以 “违抗军令” 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后改判两年；1944 年 5 月，余程万被假释出狱，先任第七十四军高参，1945 年才升任该军副军长。

你看，这就是历史的复杂：一个在战场上赢得敌人尊重的英雄，却差点死在自己人的猜忌和冷酷 “军法” 之下。但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历史的评判终将公正。战后，常德百姓自发在战斗最惨烈的水星楼附近，修建了一座庄严肃穆的 “常德会战烈士公墓”。墓碑上密密麻麻刻着几千个年轻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家庭的儿子、丈夫或父亲。

而余程万将军和他那支几乎全员殉国的第五十七师，在 1943 年 12 月也被《中央日报》冠以最崇高也最贴切的称号 —— 东方的 “斯巴达勇士”，称其 “守常德如斯巴达勇士守温泉关，众寡悬殊却勇气震天”。

从鄂西的石牌到湘西的常德，1943 年的长江 “生命线” 经历了两次最严峻的考验。胡琏的坚守与余程万的血战，这两场同样惨烈、同样辉煌的鏖战，共同谱写了一曲气壮山河的铁血悲歌。

它告诉全世界，也告诉我们自己：在这片土地上，总有一群人，会在最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他们用生命扞卫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守护身后维系国家命运的 “生命线”—— 他们，是中华民族永不弯曲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