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十四年 第204章 东南的棋局第五章 ：萤石与细菌

浙赣铁路，这条中国东南的大动脉，已经被日军，彻底打通。

从军事上看，泽田茂和阿南惟几，这两个一线将领的 “野心”，得以实现。

按照最初的计划，在达到了 “摧毁机场、打通铁路” 的目的之后，日军本该见好就收，撤回原防。但是，这头已经尝到了血腥味的 “恶兽”，却并没有，就此满足。

胜利，对它们而言，从来不意味着和平的开始，而只是，一场更肆无忌惮的、更大规模掠夺的序幕。

它露出了比军事占领，更贪婪、也更丑陋的獠牙。

我们先来说，萤石。

萤石，是一种重要的战略矿产，是冶炼高强度钢材时，必不可少的助熔剂。没有它，就造不出更坚固的坦克装甲，也造不出更锋利的炮弹。而浙江金华、武义一带，恰恰，是当时远东，储量最丰富、品质也最优良的萤石产地。

1942 年 6 月，当前线还在临川、衢州激战的时候，日军参谋次长田边盛武，就亲自飞抵杭州，向第十三军，下达了一道，来自东京大本营的、额外的命令：“在这次作战中，中央最期待的物资，是萤石，和铁路器材！”

在撕开 “膺惩暴支”、“建立王道乐土” 这些虚伪的画皮之后，战争最终露出了它最**、也最真实的面目 —— 掠夺。

于是，在战役的核心战斗结束后，日军并没有，像他们最初宣称的那样，迅速撤退。他们反而留下了独立混成第二十旅团（旅团长河野毅）及伪军 “浙江绥靖军”，以重兵固守金华、武义的萤石矿区。

他们不像一支军队，更像一群闯入了宝库的、红了眼的强盗。

他们将当地所有的矿山，都用武力，强行 “军管”。

他们将成千上万的中国青壮年，从田地里、从家里，抓出来，用刺刀和皮鞭，逼着他们，没日没夜地，在矿洞里，进行着奴隶般的劳作。

矿洞没有通风设备，很多人因为缺氧晕倒，醒来后又被鞭子抽着继续干活。无数人，因为矿难、饥饿和虐待，而活活地，死在了那些，本属于他们自己的矿山里，尸体直接扔进矿洞深处，连块墓碑都没有。

日军将一车皮、一车皮的优质萤石（截至 1944 年，累计运走超 15 万吨），连同他们从浙赣铁路上，拆卸下来的铁轨、枕木，一起装上火车，源源不断地，运回日本，为他们那台，早已不堪重负的战争机器，补充着燃料。

而比这种，**裸的资源掠夺，更阴险、更恶毒的，是细菌。

我们再来说，细菌。

东京被炸，这被日本军方，视为奇耻大辱。而中国的军民，居然敢帮助他们的敌人（指掩护杜立特空袭飞行员）。这在小日子看来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早在 1942 年 4 月杜立特空袭结束后，日本 “中国派遣军” 总司令畑俊六，就接到了来自东京大本营的死命令：“彻底摧毁浙江和江西的机场，并对帮助美国飞行员的中**民，予以严厉的惩罚！”

如何 “惩罚”？

除了最常见的手段屠杀外，他们还使用了另一种，更隐蔽、更漫长、也更反人类的武器 —— 细菌战。

这是由那支臭名昭着的 “魔鬼部队”—— 关东军第七三一部队（负责培育鼠疫、霍乱菌种），与驻南京的荣字 1644 部队（负责现场投放执行），联合策划实施的。

一九四二年七月至八月，日军的飞机，频繁地，出现在了衢州、宁波、以及浙赣铁路沿线的上空。它们扔下来的不是炸弹。而是一种特制的、里面装满了感染了鼠疫、霍乱、伤寒的跳蚤、苍蝇和烂棉絮的陶瓷瓦罐；有时还会投下包裹着带菌糖果、饼干的纸包，专门用来诱骗不懂事的孩子。

当这些瓦罐或纸包，从空中落下，摔碎在地面上时，那些，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携带者死亡病毒的 “小魔鬼”，就悄无声息地，通过水源、通过空气、通过老鼠，迅速地，在这片土地上，蔓延开来。

一开始，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衢州的一个村庄里，几个正在田边玩耍的孩子，好奇地，捡起了那些，从天上掉下来的、花花绿绿的糖果和饼干。他们开心地，把这些 “天赐的礼物”，分给了家人和邻居。

几天之后，整个村庄就开始有人莫名其妙地，发起了高烧。

一个叫王春生的乡村医生，当时就在疫区。他后来，在日记中，用颤抖的笔，记录下了那地狱般的一幕：

“那段时间，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发高烧，然后，身上起红疹，淋巴肿大得像鸡蛋一样，几天之内，就死了。死的时候，全身发黑，皮肤一碰，就流出黑色的脓水，烂掉了。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普通的伤寒。后来才发现，这是鼠疫！是天花！是霍乱！”

“我试着用艾草熏、用草药熬汤，可一点用都没有。我儿子才八岁，就因为喝了村口被污染的井水，也染上了鼠疫。我抱着他，看着他小小的身体一点点变冷，却什么都做不了。最后一页日记，只剩下被泪水浸透的‘天杀的鬼子’五个字。”

“我们，没有特效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一个一个地死去。有时候，一家人，早上还好好的，晚上就死绝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整个村子，整个镇子，都弥漫着一股，尸体腐烂混合着石灰消毒水的、甜腻的、死亡的气息。那比直接被枪杀，还要恐怖一万倍！”

据不完全统计，在整个浙赣会战期间（1942 年 5 月至 9 月），被日军屠杀、细菌战残害的中国平民，超过了十万人；而若算上细菌持续传播导致的后续伤亡，浙江、江西两省因这场战争付出的平民生命代价，最终突破了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条，鲜活的生命。

他们，就是为了那场伟大的、跨越国界的全民营救，所付出的，血的代价。他们成了那头，疯狂的 “恶兽”，在 “反噬” 之下，最无辜的，牺牲品。

萤石与细菌。

一个，是为了满足，它对战争资源的贪婪，用奴隶般的劳作，榨干这片土地的骨髓；

另一个，是为了发泄，它那被羞辱之后的、野蛮的仇恨，用无形的病毒，收割无辜者的生命。

它们共同揭示了这场战争最丑陋、也最真实的一面 —— 侵略者的**，从来没有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