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十四年 第27章 卢沟桥的枪声 中篇：石狮见证第四章 ：午夜的第一枪

华北的棋局，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宋哲元，还在那盘无解的棋盘前，做着最后的、痛苦的挣扎。

而日本人，已经不准备再陪他“下棋”了。他们决定，直接掀翻棋盘。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夜。

天气闷热得像个蒸笼，连一丝风都没有。永定河里的水都像是被煮开了，冒着一股腥气。卢沟桥上的那些石狮子，在朦胧的月色下，沉默地注视着桥边的一切。它们，即将见证这个民族历史上，一个血与火的转折点。

在桥东头的宛平城里，守城的二十九军士兵们，已经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摇着蒲扇，嘴里骂着这该死的天气。

一个叫王中军的士兵，是河北农村人，刚参军一年。他正靠在冰凉的城墙根底下，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家信。信是婆姨托人写的，字不认识几个，但他能闻到上面有股熟悉的烟火味。信里说，家里那两亩快要收割的麦子长得金黄金黄的，就等他回去。他摸了摸腰间娘给缝的护身符，里面包着一撮家乡的土，心里盘算着，再熬过这个夏天，或许就能请假回家看看了。

在城外的日军营地里，气氛则完全不同。士兵们荷枪实弹，整装待发。他们的指挥官，是一个叫一木清直的大尉，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他正在对他的部下，做着最后的训话。

“帝国，已经给了支那人太多的时间和机会！”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充满了煽动性，“但他们，却用抗日来回报帝国的‘善意’！今晚，我们就要给他们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记住，演习开始后，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慌张。一切，按计划行事！”

深夜，日军的“演习”开始了。枪炮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演习进行到一半，日军营地里突然熄了灯，然后传来了几声零星的、混乱的枪响——这是他们早已排练好的“剧本”。

紧接着，一木清直就带着几个端着枪的士兵，气势汹汹地来到宛平城下，敲打着紧闭的城门。

“开门！我们有一个士兵，在演习中失踪了！我们怀疑他被你们抓进了城里，我们要进城搜查！”他用生硬的中文，傲慢地喊道。

这借口，拙劣得让人想笑。

一个士兵走丢了，就要进一座中国的县城搜查？这跟说“我家丢了只鸡，怀疑是你偷的，所以我要进你家翻箱倒柜”有什么区别？

守城的团长叫吉星文。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站在城楼上，借着灯笼的光，冷冷地看着下面的日本人，嘴里只蹦出两个字：“不行！”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夜里，像两块石头砸在地上。

吉星文接着说：“夜间宛平城门已闭，日兵入城，恐引起地方不安。可待天明，派员代为查寻。”这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可日本人，根本就不是来找台阶的，他们是来拆房子的。

一木清-直被拒之后，狞笑一声，转身就走。没过多久，日军就彻底包围了宛平城。

紧接着，一声枪响划破了沉寂的夜空！

是日本人先开的枪！

那枪声，又尖又脆，像撕开一块布。紧接着，机枪“哒哒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子弹打在城墙上，迸溅出点点火星。

王中军被惊得一下跳了起来，手里的家信掉在地上都来不及捡。他抓起身边那杆冰凉的老旧步枪和那把心爱的大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日本又来找事了！这一次，好像动真格的了！

“上城墙！准备战斗！”吉星文的怒吼声，在城内响起。

二十九军的士兵们，那些在长城上憋了一肚子火的北方汉子们，终于等到了还击的命令。他们冲上城头，将仇恨的子弹，射向了那些挑衅的侵略者。

午夜的第一枪，就此打响。

它像一颗投入火药桶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一场，即将延烧八年、席卷整个东亚的，冲天大火。

卢沟桥上的石狮子，默默地见证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