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子砸在窗玻璃上的声响越来越急,像无数只小手在急促地叩门。李玉媚攥着笔的手心里沁出了汗,稿纸上“麦种培育计划”几个字被晕开了小小的墨团,她哪有心思看资料,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门口瞟。
“咔嗒。”
轻得像羽毛落地的敲门声,却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杨汝晴站在门口,发梢滴着水,几缕湿发贴在脸颊,像洇了墨的宣纸。她怀里紧紧抱着个牛皮笔记本,封面被雨水打湿了一角,那是上周在麦田捡的麦叶标本,此刻正软塌塌地贴在上面。“我……我借把伞,刚去仓库整理老麦种,忘了看天气预报。”她的声音带着点被雨淋后的微哑,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落了雨的星星。
李玉媚慌忙起身找伞,转身时手肘撞翻了桌边的搪瓷杯,温水泼在稿纸上,“麦种”两个字彻底晕成了一片蓝。“呀!”她手忙脚乱去擦,却被杨汝晴按住了手。
“别擦了,纸要破了。”对方的指尖微凉,带着雨水的潮气,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像一片薄荷叶落在发烫的皮肤上。李玉媚的呼吸瞬间滞住,能闻到杨汝晴身上飘来的味道,是仓库里旧书本的油墨香,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她常用的薄荷皂味。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杨汝晴下意识往她身边缩了缩,笔记本“啪嗒”掉在地上,散开的纸页里飘出张画,正好落在李玉媚脚边。
是幅速写。画的是她蹲在麦田里捡麦种的样子,阳光落在她弯着的背上,发梢沾着的麦糠都被画得清清楚楚,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她认真的样子,比麦穗还晃眼。”
李玉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血液“嗡”地冲上头顶。她抬头,撞进杨汝晴慌乱的眼眸里,对方的脸瞬间红透,像被晒熟的苹果,手忙脚乱去捡画,指尖却在发抖,好几次都抓空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杨汝晴的声音细得像麦芒,头埋得快抵到胸口,“上次看你蹲在那儿好久,就……就画了下来,没别的意思……”
雨声更急了,敲得窗玻璃“砰砰”响。李玉媚捡起那张画,指腹抚过纸面,能摸到铅笔划过的凹凸痕迹,像摸到了对方藏在纸页下的心跳。她忽然想起前几天,杨汝晴悄悄往她口袋里塞了颗薄荷糖,说是“天热提神”;想起她总在自己整理麦种时,找借口来仓库借工具,其实只是站在旁边看;想起昨晚她在走廊里跟别人说“李玉媚选的麦种,肯定能高产”时,眼里的光比探照灯还亮。
“杨汝晴。”李玉媚的声音有点发紧,却异常清晰。
杨汝晴猛地抬头,眼里还蒙着层水汽,像受惊的小鹿。
“这幅画,”李玉媚举起画纸,指尖微微发颤,“画得很好。”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把攒了许久的勇气都攒到了舌尖,“还有……我也不是故意总在仓库待那么久的,我就是……想多看你几眼。”
惊雷再次炸响,却盖不住杨汝晴骤然变快的呼吸声。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突然扑过来,抱住了李玉媚的腰。对方的后背很薄,隔着湿透的衬衫,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像揣了只扑棱翅膀的麻雀。
“我还以为……”杨汝晴的声音埋在她颈窝,带着哭腔,“还以为你只喜欢麦种……”
李玉媚反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能闻到雨水洗过的青草香。“喜欢麦种,也喜欢你。”她轻声说,声音被雨声揉得软软的,“我妈说,选麦种要看根扎得深不深,选人也一样。我选你,选一辈子那种。”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好像温柔了许多。杨汝晴的笔记本摊在地上,散开的纸页里,还有许多幅画。有她在田埂上追蝴蝶的样子,有她捧着麦种傻笑的样子,最后一页画着两棵挨在一起的麦子,根在土里紧紧缠在一起,上面写着:“等麦收了,就说喜欢你。”
雨停得毫无预兆,像有人突然拧紧了水龙头。空气里浮着土腥与青草碾碎后的清甜,杨汝晴仍缩在李玉媚怀里,鼻尖抵着那截锁骨,能闻到对方皮肤上淡淡的碘酒味——是上午给麦种消毒时溅上的。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李玉媚,也是这样一个雨后。
那是三月,育种田刚化冻,泥土翻起带着冰碴。她抱着画板迷了路,远远看见一个背影蹲在田埂,灰蓝工装裤扎在雨靴里,腰侧挂着的剪刀随动作晃啊晃。那人回头,睫毛上沾着碎金般的阳光,冲她点头:“新来的?别踩垄,种子刚播。”声音像麦粒滚进竹筐,清脆又沉稳。杨汝晴当下想:完了,要把人画进速写本里,还得画一辈子。
此刻她偷偷抬眼,看见李玉媚耳后有一粒褐色小痣,像麦粒落在雪地里。她鬼使神差地伸指,轻轻碰了碰。李玉媚一抖,笑着去捉那只作乱的手,两人指尖都是凉的,却偏要十指扣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把温度揉进对方骨缝。
“先去换衣服。”李玉媚捏捏她腕骨,“湿哒哒的,回头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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