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悉尼港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仿佛给整个港湾披上了一件柔软的面纱。这层晨雾宛如被人揉捏过的白色棉絮一般,轻柔地漂浮在空中,使得停泊在港口中的白色游艇若隐若现,其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就连船体上原本清晰可见的铆钉也因为水汽的浸润而流淌着细小密集的水珠。
此时,王安宇正手扶着船舷剧烈地呕吐着,他的身体因为难受而不停地颤抖着。由于用力过猛,他的手指紧紧地掐住冰冷刺骨的栏杆,以至于指尖处已经泛起了鲜红的痕迹。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酸味从胃部翻腾而起,混合着昨晚残留在口中淡淡的姜味,让他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和不适。
回想起昨天晚上,秦岚一直守在砂锅里慢慢炖煮的红糖姜茶旁边,直到凌晨三点才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喂给他喝下。当时,他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勉强喝下了大半杯,毕竟天气实在太冷了。可谁能想到,今天早上竟然会如此难受呢?或许是因为自己偷偷倒掉了剩下的半杯吧……
“安宇,再喝点这个。”周诗雨端着保温杯走过来,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淌,在米白色袖口积成小小的水洼。她把杯子往他手里塞时,特意用掌心焐了焐杯底:“刚温过的,加了紫苏叶,比单纯的姜茶温和,不刺激胃。”
王安宇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忽然想起昨天在海鲜市场的情景。周诗雨当时胃疼得脸色发白,却还笑着往胡先煦手里塞芒果干:“小胡肠胃炎刚好,得吃点软的。”他劝她去休息,她只摆摆手说“没事,老毛病”,结果半夜被疼醒,蜷在民宿沙发上冒冷汗,是王奕蹲在旁边按了半宿的胃,白大褂的下摆沾着她没来得及擦的冷汗。
“小奕呢?”王安宇往码头石阶望去,雾里隐约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在晃动,像株在晨露里舒展的芦苇。
“在给小胡量体温。”周诗雨的目光跟着飘过去,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那孩子昨天趁我们整理行李,偷偷吃了半盒香草冰激凌,半夜就开始拉肚子,现在还烧着呢。”
话音刚落,王奕背着药箱往这边走,白大褂的下摆扫过雾珠,留下串细碎的湿痕。她走到两人面前时,眉头还拧着,手里捏着支体温计:“38度7,得输液。”她把体温计往药箱里塞,指尖不经意划过王安宇的脸颊,触到一片冰凉,“你也别硬撑,晕船药吃了吗?”
王安宇点点头,想把手里的保温杯递过去,却被王奕按住手:“自己喝。”她转身往游艇的医务室走,声音隔着雾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去配药,诗雨你盯着安宇,别让他再吹风,甲板的遮阳棚松了,等下浪大了容易出事,让他先去固定好。”
周诗雨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于船舱口处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波动。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场景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王安宇正悄悄地将一些物品塞进胡先煦的背包之中。仔细一看,原来那些东西竟然是一包独立包装的苏打饼干!毫无疑问,这些饼干必定来自于他们共同准备的物资储备,但此刻却被王安宇特意地挑选出来并放入了胡先煦的背包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周诗雨感到十分诧异和困惑。而此时的王安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来,并试图用一种轻松随意的口吻向她解释:“呃……小胡今天早上没有吃什么东西呢,再加上还要接受输液治疗,这样对胃部会有一定伤害的啦。所以嘛,我想给他拿点苏打饼干垫垫肚子,应该能稍微缓解一下不适吧。”说着,他还努力挤出一丝略显苍白无力的笑容。紧接着又补充一句:“至于我嘛,其实真的没啥大问题哦,只要稍稍忍耐一会儿就能挺过去啦!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我还是赶紧去把遮阳棚给搭起来比较要紧咯~”话音未落,他便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周诗雨呆立当场。”
胡先煦被扶进医务室时,还在小声嘟囔:“就吃了一小口……”他昨天看见游艇冰柜里的香草冰激凌,包装上画着旋转木马,忍不住趁大家整理行李时偷吃了半盒,当时觉得凉丝丝的很舒服,半夜就被肚子疼醒,现在趴在行军床上,看着输液管随着船身颠簸晃成银线,肠子都悔青了。
王奕配药的手顿了顿,没回头:“知道错了?”她把针头插进输液瓶,橡胶塞被刺破的轻响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晰,“你肠胃炎刚好,黏膜还没长好,冰的东西就是在伤口上撒盐。”药箱里的听诊器反射着晨光,她拿起时,周诗雨忽然发现她的指甲修剪得极短,指腹上还有层薄茧。是常年握手术刀磨出来的。
胡先煦没说话,眼眶却红了。他看见王安宇蹲在医务室门口,正用纸巾擦他吐在甲板上的污渍。浪头晃得船身倾斜,王安宇晕船的恶心让他弯着腰,额头抵着栏杆,却还是把污渍擦得干干净净,连缝隙里的秽物都用牙签挑了出来。
阳光终于穿透雾层时,周诗雨端着小米粥进来,碗沿的热气在她脸上凝成细珠:“奕姐凌晨四点起的,守在砂锅前熬了两个小时,说米油厚才养胃。”她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忽然瞥见医务室的窗台上摆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是王奕的诊疗记录。
翻开那本旧书,其中有一页格外引人注目。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人的健康信息和注意事项:“王安宇,晕船史 3 年,忌空腹,宜少量多餐,每次进食量不宜超过半碗粥;胡先煦,正处于肠胃炎恢复期,要避免食用生冷食物,同时应随时携带蒙脱石散(儿童剂型)以备不时之需,如果体温超过 38.5c则需要及时就医并接受输液治疗;而我们可爱的粥粥宝呢,则患有慢性胃炎,切记不要空着肚子喝冰水哦!此外,还得准备好暖宝宝(最好选择 12 小时发热型的),这样当胃炎发作的时候,可以通过按压足三里来缓解疼痛......”这些字迹虽然看上去十分秀丽,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一种严谨、一丝不苟的态度,仿佛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遗漏似的。甚至就连她自己早已遗忘的足三里穴位,也被用鲜艳的红笔醒目地圈了起来。
输液管里的药液滴答作响时,王安宇悄悄退到医务室门口,靠在栏杆上给自己贴了片晕车贴。海风卷着雾掠过他的脸颊,他却没躲。刚才听见导游说救生艇的绳索松了,他得去系紧,免得等下出太阳时游客多了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