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国师 第43章 解星象，非凶兆

从钦天监那压抑的正堂出来，外间的天光竟显得有些刺眼。林微步履从容，仿佛刚才那场针锋相对的交锋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跟在他身后的林安，却是心有余悸，直到走出老远，才拍着胸口，小声道：“公子，刚才可吓死我了！那周大人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无妨。”林微语气平淡，“他奈何不了我。”

至少，在皇帝对他失去兴趣或者找到确凿把柄之前，周文正明面上不敢做得太过分。但这暗地里的绊子，只怕会层出不穷。今日之事，也让他更加确定，必须尽快拿到确凿的证据，将东南异象之事坐实，方能真正站稳脚跟。

回到那间简陋的值房，林微并未耽搁，立刻开始梳理从沈括那里得来的观测记录。结合自身对次元裂缝波动的感知，以及天衍宗秘传的星象推演之法，他脑海中关于东南异象的拼图，逐渐清晰完整。

“客星”的出现频率、空间扭曲的强度变化、与苍龙七宿、朱雀七宿的方位关联……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在东南某地，确实存在一个不稳定的次元裂缝，并且其活跃度正在周期性增强！下一次较大规模的能量宣泄，或者说，“异宝”出世的最佳时机，就在七日之内！

而所谓的“荧惑守心”凶兆，经过他仔细推敲，发现其与此次元裂缝的波动存在某种间接的共鸣。荧惑（火星）的躁动之气，被裂缝泄露出的异界能量所牵引、放大，才显得格外凶戾，但其根源，并非星辰本身，而是那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裂缝”！

想通了这一点，林微心中豁然开朗。之前的推演只看到了表象，如今有了沈括这些详实的观测数据作为基石，他终于触及了更深层次的真相。

“是时候，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了。”林微铺开纸笔，略一沉吟，便开始落笔。他并未直接提及“次元裂缝”这等惊世骇俗的概念，而是以星象学的语言，结合观测数据，条分缕析地阐述了“荧惑守心”之象的非常之处，指出其凶戾之气被东南方向的某种“天地异力”所引动、放大，而此“异力”并非全然灾厄，其勃发之时，亦伴有“蕴藏造化之机”的异物现世之兆。

他巧妙地将“凶兆”与“机缘”捆绑在一起，既解释了星象异常的原因，又呼应了之前“星火变革”之说，更指明了具体的方向——东南！

奏疏写成，用语精炼，逻辑清晰，引用的观测数据详实可信（部分源自沈括的记录，但林微以自身“推演”之名整合，并未提及沈括），结论大胆却又不失依据。

“玄罗，你觉得此策如何？”林微在心中问道。

“哼，避重就轻，倒也算贴合此界认知。”玄罗的声音带着一丝惫懒，“不过，小子，你真要现在就把这发现捅出去？就不怕打草惊蛇，让那守界人或者别的什么玩意注意到？”

“时机稍纵即逝。”林微目光坚定，“我必须借朝廷之力，才能尽快抵达东南，一探究竟。至于守界人……该来的总会来，一味躲避并非良策。况且，借此机会，或许也能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和底线。”

他让林安设法将奏疏直接递送入宫，凭借“天衍先生”和“直奏”之权，避开了通政司等可能被太史局影响的环节。

奏疏递上之后，便是等待。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次日午后，依旧是那名王公公，亲自来到了钦天监林微那间偏僻的值房。这一次，他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讨好。

“天衍先生，陛下有旨，宣您即刻前往乾元殿见驾。”

乾元殿内，气氛比上一次更加肃穆。皇帝姬元昊依旧端坐龙椅，眉宇间的沉郁似乎散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量。下方，不仅站着太史令周文正及其心腹，连几位阁老和兵部、工部的重臣也在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从容步入殿内的林微身上。

周文正的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显然已经知晓了林微上奏的内容。

“林微，”皇帝开门见山，手中拿着他那份奏疏，“你奏疏中所言，东南异力引动荧惑，伴生异物出世之机，可能确定？此‘异物’，是吉是凶？于国运有何影响？”

皇帝的问题直接而犀利，关乎社稷安危，由不得他不慎重。

林微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回陛下，草民综合星象推演与近期观测，至少有七成把握。此异力勃发，确在近日。至于异物吉凶……”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坦然迎向皇帝探究的视线，“天地造化，福祸相依。异物本身并无绝对吉凶，关键在于何人得之，如何用之。譬如神兵利器，在忠勇之士手中可护国卫民，在奸邪之辈手中则为祸苍生。此物现于东南，其气机与国运隐隐相连，若朝廷能抢先得之，善加利**，或可成为稳固国运、化解星象凶兆之契机；若落入心怀叵测之徒手中，则恐加剧动荡，酿成祸端。”

他这番话，将“异物”的定性从单纯的“天降祥瑞”或“灾厄之源”中剥离出来，强调其“工具”属性，并将获取它的行动提升到了“关乎国运”的战略高度。

“荒谬！”周文正再也忍不住，出列厉声反驳，“陛下！天象玄奥，岂是此等黄口小儿凭借些许臆测就能妄断吉凶的？所谓‘异物’，更是子虚乌有！臣观星数十载，从未听闻有此等怪诞之事！此奏疏纯属妖言惑众，意在搅乱朝纲，请陛下明鉴！”

“周大人此言差矣。”林微不慌不忙，转向周文正，“大人言及从未听闻，便断定子虚乌有。岂不闻‘天外有天’？星象之道，博大精深，前人未能尽窥，后人便不能有所发现吗？至于臆测……”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林某奏疏中所引客星轨迹、星力紊乱之象，皆有观测记录可查，并非空穴来风。倒是周大人您，身为太史令，执掌观星之责，对于东南星域近期的异常，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知而不报？”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周文正的心头！

周文正脸色骤变：“你……你血口喷人！”

“是否血口喷人，陛下与诸位大人自有公断。”林微不再看他，转向皇帝，拱手道，“陛下，星象示警，异力将发，时机紧迫。为社稷计，为化解荧惑之凶兆，草民恳请陛下，速派得力之人，前往东南查探，若机缘属实，当抢先掌控，以安国本！”

龙椅之上，皇帝姬元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深邃，在林微和周文正之间来回扫视。殿内陷入一片紧张的寂静，只有周文正粗重的喘息声隐约可闻。

所有人都明白，皇帝的决定，将直接影响朝堂的格局，以及这位新晋“天衍先生”未来的命运。

是信任传承有序却近来表现不佳的太史局，还是相信这个屡出惊人之言、带来一丝不同可能的林微？

皇帝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微那份条理清晰、数据支撑的奏疏上，又掠过周文正那因为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而有些扭曲的脸。

片刻后，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