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国师 第63章 罗盘引，寻源踪

愈是靠近黑风峪，周遭的景象便愈发显得光怪陆离，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的边缘。

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蓝，而是蒙上了一层病态的、不断流动的昏黄色泽，如同浑浊的油彩在空中缓缓搅拌。

热浪扭曲了视线，远处的山石仿佛活了过来，在视野的边缘诡异地蠕动、变形。

空气中除了灼热，更添了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低沉嗡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耳膜深处振动翅膀，搅得人烦躁难安。

赵偏将麾下的老卒们虽意志坚定，此刻也不由得呼吸粗重，额角冷汗涔涔，紧握武器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们本能地依靠在一起，结成更紧密的圆阵，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每一寸看似平静却暗藏诡异的空间。

沈括早已无法进行有效的仪器观测，只能凭借肉眼和感觉，苍白着脸，用颤抖的笔记录下所见所闻：

“……天象异色，地鸣不绝，心神难守，如坠鬼蜮。”

林微走在队伍最前方，他受到的冲击远甚他人。

那无处不在的混乱异种能量，如同粘稠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的灵台，试图侵蚀他的神智。

怀中的界空石碎片已变得滚烫，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清辉，在他识海中构筑起一道坚韧的屏障，抵御着外界的侵蚀，同时也如同最灵敏的探针，将周围空间结构的细微畸变反馈给他。

他能“看到”那些无形的次元裂缝，如同透明的、不断开合的黑色花瓣，散布在山谷的各个角落，贪婪地吮吸着生机。

他能“听到”空间结构被强行撕裂又勉强弥合时发出的、常人无法感知的刺耳尖啸。

“不能再前进了。”

林微忽然停下脚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们已经抵达了一处隆起的土坡，下方就是黑风峪的真正入口——一个笼罩在扭曲光影中、仿佛巨兽狰狞大口的幽深山谷。

从这里开始，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普通人贸然进入，轻则神智错乱，重则可能被随时闪现又消失的细微裂缝直接切割。

赵偏将立刻挥手，队伍在土坡上停下，结成稳固的防御阵型。

他看向林微，等待指示。

林微从怀中取出的，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个看似古朴的青铜罗盘。

这是钦天监标准配置的堪舆罗盘，但在林微手中，它将被赋予不同的意义。

“本官需在此地，堪定‘戾气’核心，寻找其脉眼所在。”

林微对赵偏将和沈括解释道，“此举需绝对安静，不容打扰。

赵将军，烦请你带人守住四周，任何人、任何动静，不得靠近本官十丈之内。”

“末将遵命！”

赵偏将抱拳，立刻指挥士卒散开，形成一道严密的警戒圈，刀出鞘，弩上弦，面朝外，神情肃杀。

沈括则紧张地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准备好纸笔，虽然他知道国师此刻的“堪定”绝非他所能理解，但他仍想尽可能记录下这或许能载入史册的一幕。

林微走到土坡中央相对平坦处，盘膝坐下，将青铜罗盘平置于身前。

他闭上双眼，并未像寻常堪舆师那般观测指针，而是将一缕精纯的气运，混合着一丝极其微弱、被界空石力量巧妙包裹的神识，缓缓注入罗盘之中。

嗡——

古朴的罗盘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鸣，其上的天池、内盘、外盘刻度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泛起一层淡淡的、只有林微能感知到的灵光。

这罗盘此刻已不再是指引方向的工具，而是成了一个临时的、放大他感知的媒介，一个沟通此地紊乱气机与界空石碎片的中转站。

他的意念，通过罗盘，如同投入浑浊水面的石子，小心翼翼地向着下方混乱的山谷扩散开去。

刹那间，更加清晰而恐怖的景象涌入他的感知！

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电蛇般的空间裂缝在虚空中明灭不定，肆意吞噬着一切。

大地深处，原本应温顺流淌的地脉之气，被强行扭曲、抽离，汇向几个固定的方向，那里仿佛存在着几个无形的漩涡，正是那些较大的、相对稳定的裂缝所在！

整个黑风峪，就像一张被无数蛀虫啃噬、又被几根粗壮毒刺钉住的破布，生机正从这些“伤口”飞速流逝！

他的感知谨慎地避开那些能量狂暴的漩涡中心，如同灵巧的游鱼，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穿梭，勾勒着这些“戾气源头”的分布图。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微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精微的感知极其耗费心神，尤其是在这片被严重污染的区域。

他必须时刻控制着气运和神识的输出，既要保证感知的清晰，又要确保其波动微弱到不会引起潜藏在暗处的守界人的注意。

沈括和赵偏将等人紧张地看着林微，只见他面色凝重，身形稳如磐石，唯有偶尔微微颤动的指尖显示出他正在进行的推演何等艰难。

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声和热风吹过裂缝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林微注入罗盘的那缕气运，在探查到山谷偏西侧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壁时，猛地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坚韧的吸力！

那吸力并非来自一个狂暴的漩涡，而更像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泉眼，正以一种更稳定、更高效的方式，无声无息地抽取着地脉生机！

找到了！

一个未曾被之前粗略感知发现的、隐藏得更深的裂缝节点！

而且，这个节点的能量性质，与那道潜在稳定通道的气息隐隐相似！

林微心中一震，正欲集中感知力进一步探查这个隐藏节点——

异变再生！

一直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的、那冰冷的守界人意念，毫无征兆地骤然加强！

一道清晰无比的、带着审视与警告意味的冰冷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猛地落在了林微……身前的罗盘之上！

显然，林微借助罗盘放大感知的举动，尽管已经极其小心，依旧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那冰冷的意念如同探针，试图解析罗盘上异常的能量波动！

千钧一发之际，林微当机立断！

他猛地切断了与罗盘的气运连接，那缕外放的神识在界空石力量的包裹下瞬间缩回。

同时，他暗中调动一股气运，模拟出心神受创、气血逆冲的假象。

“噗——”

他身体微微一晃，张口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气息也萎靡下去，仿佛遭受了严重的“戾气”反噬！

那青铜罗盘上的灵光瞬间熄灭，恢复了古朴模样，甚至表面都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

“国师大人！”

“大人您怎么了？！”

沈括和赵偏将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想要上前。

“无妨……”

林微抬手阻止了他们，声音虚弱，带着一丝“心有余悸”，“好凶戾的地脉之气……险些着了道。”

他目光“惊惧”地望了一眼黑风峪深处，仿佛真的被其中的“戾气”所伤。

那道冰冷的守界人意念在罗盘和林微身上盘旋数周，似乎并未发现更深层次的异常，只“看到”了一个不自量力、试图堪定此地、却被反噬的凡人术士。

片刻后，那意念如同来时一般，悄然退去，重新隐没在扭曲的空间背景中，但林微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监视感，依旧锁定着这片区域。

“我们……先退回一段距离。”

林微在沈括和赵偏将的搀扶下站起身，语气“艰难”地说道。

队伍缓缓后撤，直到退出数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稍稍减轻。

寻了一处背风的巨石后暂歇，赵偏将安排人手警戒，沈括急忙给林微递水。

林微靠坐在石壁上，闭目调息，看似在平复“伤势”，实则在飞速整理着刚才冒险探查到的信息。

隐藏的节点……更稳定的抽取……与主通道相似的气息……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完善起来。

他睁开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清明，甚至带着一丝洞悉真相的锐利。

“赵将军，沈括，”

他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戾气’根源已基本探明。

我们需要……布一个阵，一个能暂时封禁这些‘戾气宣泄口’的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