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国师 第6章 邻里纷，巧言解

接下来的几日，“天衍神算”的摊子在南市渐渐有了些名号。

虽不至于门庭若市，但每日总有几个带着疑惑或急事而来的人，在得到林微精准的指点后，留下或多或少的卦金与一份增长的信服离去。

林安收钱、维持秩序越发熟练，小身板也挺直了不少，仿佛这摊子有他一份莫大的功劳。

铜钱积攒的速度，远超他们饥寒交迫时的想象。

林微甚至用赚来的钱，添置了一张更结实的旧木桌和两条长凳，取代了之前直接坐在蒲团上的寒酸，让卦摊看起来更像那么回事。

那面写着“天衍神算”的木牌，也被林安用碎布头小心地擦拭得干干净净，立在桌旁，自成一股气度。

这一日，天光正好，集市上人来人往。

林微刚为一位担忧儿子远行安全的妇人起完卦，告知其子“水路平安，旬日有信”，安抚了对方焦虑的心。

妇人感激地留下卦金离去。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争吵声打破了集市惯有的喧嚣，吸引了附近不少人的注意。声音来源于离卦摊不远的一个菜摊。

“分明就是你这老虔婆！偷藏了我两只鸡蛋！我方才明明数好的，一转眼就少了！”

一个身材粗壮、嗓门洪亮的妇人，正叉着腰，指着对面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大声斥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她是卖菜的张婶，平日里就以嗓门大、不吃亏着称。

被指责的老妇人姓王，也在附近摆个小摊卖些自家种的葱蒜，此刻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辩解：

“你……你血口喷人！我王婆子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何时偷过别人东西？你自家数错了，怎能赖到我头上？”

“放屁！就是你刚才在我摊前转悠了半天！不是你是谁？定是看你年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

张婶不依不饶，声音越发高亢，引来更多人围观。

“我没有！你冤枉好人！”

王婆婆又急又气，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本就口拙，面对张婶连珠炮似的指责，更是说不出有力的辩词，只能反复强调自己的清白。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有劝架的，有看热闹的，也有指指点点的，但谁也拿不出证据，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林安也被那边的动静吸引，踮着脚张望，小脸上带着同情：“书生哥哥，那张婶好凶啊，王婆婆看着怪可怜的……”

林微的目光淡淡扫过争吵的两人。

他本不欲理会这等凡俗琐事，但识海中那天衍符文，却在此刻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性的悸动。

并非催促，更像是一种对特定“纷乱之气”的感应。

同时，他注意到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在看向争吵现场后，又不自觉地瞟向他的卦摊，眼神中带着某种隐晦的期待。

他心中明了。

这或许，不仅是解决一桩纠纷，更是进一步巩固“天衍神算”名望，收集更多、更浓“信力”的机会。

寻常问卦，所得信力终究有限，而这种涉及名誉、急需公断的场合，若能一举平息，所能获得的“认同”与“信服”，恐怕远超平日。

心念电转间，他已有了决断。

“走吧，去看看。”林微起身，对林安说道。

林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见“天衍神算”的年轻先生走了过来，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好奇与探究。

连争吵中的张婶和王婆婆，也不由得停了下来，看向这位近日在南市颇有传言的算命先生。

“二位，”

林微站定，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此争执，于事无补，徒惹气恼。可否容在下说两句？”

张婶打量了一下林微，见他年轻，虽气质不凡，但心里还是有些轻视，哼了一声：

“先生是要算命？这事可不是算卦能解决的！我这鸡蛋分明就是被她偷了！”

王婆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向林微诉苦：“先生，老婆子我真没偷啊！她凭空污人清白！”

林微抬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

他并未询问细节，而是目光平静地先看向张婶的菜摊，又扫过王婆婆脚下那片地方，最后视线落在两人之间地面的些许痕迹上。

天衍秘术悄然运转，并非深度推演失物，而是综合现场气息、两人神态、甚至空气中残留的微弱痕迹进行快速的因果关联。

刹那间，诸多细微线索在他心间串联起来：张婶摊位上鸡蛋篮子的倾斜角度、王婆婆鞋底沾着的些许湿泥和碎草屑、地面上几处不起眼的爪印、以及空气中一丝极淡的、骚动的生灵气息……

“张婶，”

林微开口，目光转向那气势汹汹的妇人，“你丢失的鸡蛋，是两只，对否？”

“对！就是两只！”张婶肯定道。

“你认定是王婆婆所为，是因她曾在你的摊前停留？”

“没错！她走了之后鸡蛋就少了！”

林微微微颔首，又看向王婆婆：“王婆婆，你方才在张婶摊前，可是为了询问她家自种的那把小葱的价格？

你觉着比别处新鲜些。”

王婆婆一愣，下意识点头：“是……是啊，先生怎么知道？”

她确实问了葱价，但因觉得稍贵并未购买。

林微不再看她们，而是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指向地面那几处模糊的、像是小型兽类留下的爪印，以及几片被踩烂的、带着腥气的蛋壳碎片，它们的位置，更靠近张婶自己的摊位下方。

“诸位请看，”

林微的声音清晰传开，“此地痕迹，并非人迹，而是猫犬之类所为。

爪印细碎，朝向摊下。

再看这蛋壳碎片，新鲜湿润，显是刚刚破裂。”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婶脸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若我所料不差，张婶你装鸡蛋的篮子，是否因躲避行人，曾稍稍推向摊位下方阴影处？

而那偷蛋贼，并非王婆婆，而是常在这附近游荡、身手敏捷的那只花狸猫。

它趁你不备，从摊位下方钻入，拖走了鸡蛋，在此处啄食后，又从另一侧溜走。

王婆婆问价之时，它或许正在下手，你心神关注于买卖，故而未曾察觉。”

一番话条理清晰，将众人忽略的细节串联起来，勾勒出完全不同的画面。

张婶顺着林微所指看去，仔细辨认那些爪印和蛋壳，脸色渐渐变了。

她回想起来，确实有只野猫常在附近出没，而且自己的篮子好像确实往里挪过……

王婆婆则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对对对！定是那杀千刀的野猫！先生明鉴！先生明鉴啊！”

围观人群也恍然大悟，纷纷议论：

“原来是野猫！”

“我就说王婆婆不像这种人……”

“先生真是明察秋毫！这都能看出来！”

“比衙门里的差役还厉害！”

张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证据当前，由不得她不信。

她讪讪地看了王婆婆一眼，语气软了下来：“王……王婆婆，是……是我错怪你了……对不住……”

王婆婆抹着眼泪，摆了摆手，委屈得以宣泄，倒也不再计较。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

张婶有些不好意思地捡起几个品相好的鸡蛋，硬塞给王婆婆作为赔礼。

王婆婆推辞不过，最终收下，又对着林微千恩万谢。

就在纠纷平息、众人用钦佩赞叹的目光看向林微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比平日算卦时浓郁数倍的信力，如同温暖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汇入识海！

天衍符文金光一闪，仿佛饱餐一顿，体积都似乎隐隐膨胀了一丝，与元神的联系更加紧密，反哺而来的暖流让他精神一振。

更重要的是，那古老的意念再次浮现，比上次清晰了半分：

【纷止，怨消，信力凝聚……契合度提升……辅助模式……能量积累……10%……】

10%？

林微心中一动。

这似乎是一个进度标识。

这神秘的“辅助模式”需要能量积累才能开启？

而解决这场纠纷，直接推动了5%左右的进度？

他不动声色，对周围拱了拱手，便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中，带着仍处于兴奋状态的林安，返回了自己的卦摊。

“书生哥哥，你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林安与有荣焉，小脸放光。

林微坐回桌后，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铜钱。

他意识到，收集气运之路，或许并非只有被动等待问卦一途。

主动介入，平息纷争，解决更大的“麻烦”，似乎能带来更丰厚的回报，并且……能加速那神秘“辅助模式”的开启。

天衍之路，在这凡尘俗世，似乎正向他展现出更加广阔的可能性。

集市依旧喧嚣，但“天衍神算”这块牌子，在许多人心中，已不再仅仅是一个算卦的摊子，更带上了一丝“明断是非”的神秘色彩。

而林微的识海中，那凝聚的信力，正缓缓推动着某个未知的变化，向着10%的临界点，稳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