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踩着满地碎瓦,指尖摩挲着陈家老宅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时,暮色正浓。铜环上的绿锈硌得指腹发涩,像凝固了百年的泪痕——这栋被当地人称作“血婚宅”的老宅,早已在他的探访清单里躺了半年。作为专攻民间凶宅探访的博主,他见过无数故弄玄虚的老房子,可唯独这栋,连祖父临终前都在念叨:“陈家宅里的冤魂,盼着有人递句话呢。”
祖父年轻时是城郊的郎中,民国十八年深秋,曾被陈家管家急召上门,却被拦在大门外,只听见宅内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还有瓷器碎裂的声响。次日便传出陈家大婚之夜十八口人尽数殒命的消息,官府定论为“仇家纵火”,可祖父说,他那晚分明看见宅墙缝隙里渗出血珠,像有人在墙后无声哭泣。
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一股混着霉味与铁锈气的风扑面而来。老宅是典型的江南四合院,院里的桂花树枯成一截黑桩,枝桠扭曲如爪,青石板缝里爬满湿滑的青苔,踩上去险些打滑。正厅的鎏金匾额“同德堂”歪歪斜斜挂着,漆皮剥落处露出的木头纹路,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墙角堆着半朽的红绸,边角绣着并蒂莲,该是当年婚礼的装饰,如今被蛛网缠着,在风里轻轻晃动。
“寻哥,这地方比传闻中还瘆人。”随行的搭档小夏攥着护身符,举着相机的手抖得厉害。她的镜头扫过廊柱,突然定格——柱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大多是“冤”“救”,还有几个模糊的“婉”字,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划上去的。
陆寻刚跨进正厅,头顶的琉璃吊灯突然“咔嗒”一声晃了晃。这盏民国样式的吊灯蒙着厚灰,琉璃片上积着的尘埃簌簌掉落,竟无风自动地旋转起来。琉璃片碰撞的脆响在空荡的厅堂里回荡,像有人踮着脚在灯下拉绳,节奏忽快忽慢,伴着隐约的丝线摩擦声。
“老房子的承重绳松了,别自己吓自己。”陆寻嘴上镇定,后背却沁出冷汗。他记得祖父说过,当年陈家婚礼用的吊灯,是特意从苏州定制的,挂灯的麻绳粗如手腕,怎么可能轻易松动?
他伸手想去触碰太师椅上搭着的半截红绸,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绸缎,就听见身后传来“滋滋”声。转头一看,墙角的青砖竟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墙缝蜿蜒而下,黏稠得像凝固的血,还带着一股甜腥气。液体在地面聚成一小洼,倒映出正厅的横梁,陆寻忽然发现,横梁上竟缠着一截发黑的麻绳,绳结是旧时新娘上吊常用的“穿心结”。
“这不是水渍。”陆寻蹲下身,用指尖蘸了点液体凑近鼻尖——那股腥气混着老宅的霉味,呛得他喉咙发紧,分明是干涸的血渍被潮气泡开的味道。他顺着渗液的墙面摸索,指尖突然触到一块松动的青砖,用力一扣,整块砖轰然掉落,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传来隐约的呜咽声,像女人的哭腔,又像被捂住嘴的闷哼,顺着潮湿的空气飘出来,钻进耳朵里发颤。
“真相肯定在下面。”陆寻打亮手电,猫腰钻进洞口。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沾着细碎的布料纤维,红得刺眼,像是嫁衣的碎片。走了约莫三丈远,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阴冷的地下室,空气里的腥气几乎让人窒息。
手电光扫过之处,散落着破碎的瓷碗、烧焦的木片,还有几件残留的衣物碎片,布料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正中央摆着一张雕花拔步床,床上铺着暗红色的鸳鸯锦被,锦被上的血渍早已发黑、发硬,却仍能看出当年的惨烈——被子边缘有撕扯的痕迹,床栏上还挂着几缕干枯的发丝,黑中泛褐。床脚滚落着一只绣鞋,鞋面的牡丹被血渍糊住,鞋尖还卡着一截断裂的银簪,簪头刻着一个“婉”字。
小夏的相机灯光晃过床底,照亮了一本被灰尘掩埋的牛皮日记。陆寻小心翼翼地捡起,日记封面已经受潮发黏,扉页上的字迹被潮气浸得模糊,依稀能辨出“陈婉娘”三个字,旁边还画着一朵小小的牡丹。他一页页翻下去,纸页脆得仿佛一碰就碎,民国十八年那场血腥婚礼的真相,在断断续续的文字里逐渐清晰:
婉娘本是城南商户之女,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她苦心经营布庄,攒下不少家业。陈家公子陈景明体弱多病,陈家老太太听信算命先生的话,说需要“八字硬”的女子冲喜,又觊觎婉娘家的财产,便托媒人上门提亲。婉娘母亲起初不愿,可陈家以布庄生意相要挟,无奈之下只得应允。
婚前三日,婉娘被接入陈家,却被安排在柴房居住,老太太说她“商户出身,满身铜臭,不配住正房”。她偷偷给母亲写信,说陈家不仅扣下了她的嫁妆,还逼她签下文书,愿将布庄财产并入陈家。景明虽对她心存怜悯,却生性懦弱,不敢违逆母亲。
婚礼当天,宾客散去后,老太太以“婉娘八字克夫,需以血祭宅”为由,命人将她锁进地下室。婉娘拼命拍门呼救,景明在外痛哭哀求,却被老太太打晕绑在厢房。隔壁邻居听到动静赶来询问,老太太怕事情败露,竟狠心命管家锁死所有房门,在柴房点燃了大火,还伪造了“仇家纵火”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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