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锐科创新办公室,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偶尔发出轻微的嗡鸣,只剩下零星几个工位亮着灯。江哲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最终落在Delete键旁——屏幕上又弹出了一行诡异的注释,不是之前笼统的“夹层有两份账”,而是细碎得近乎呢喃的字:“// 萌萌的语音在硬盘根目录,别让她觉得爸爸是坏人”。他盯着那行字发愣,突然想起老周带他入门时说的话:“代码注释不是废话,是藏在机器里的心里话,得一字一句抠。”
老周,周明远,这套AI风控系统的原架构师,也是带江哲入行的师父。半年前,系统上线前夕突发数据紊乱,导致合作方某银行损失近千万,总监王鹏在全员大会上拍着桌子,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老周头上,说他“擅自删减核心模块、违规操作牟利”,当天就办了辞退。没过一周,老周就在从公司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厢式货车撞倒,交警定论是“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引发的意外”,可江哲心里始终堵着块石头:老周是出了名的“代码洁癖”,连注释的字体大小都要统一,怎么会犯删核心模块这种低级错?更何况出事前一晚,他还收到老周发来的微信,只有短短一句:“萌萌的药不能断,但底线也不能丢,我得把账算清楚。”
萌萌是老周的女儿,刚满五岁,患的是脊髓性肌萎缩症,特效药一针就要五万块,全靠老周没日没夜地接项目扛着——这是全公司都知道的软肋,也是王鹏拿捏老周的筹码。没人知道,王鹏早就被网络赌博拖垮了:审计部后来查到,他近一年累计输掉了两百多万,不仅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七十万的高利贷,放贷的人多次堵在公司楼下逼债,扬言要打断他的腿。这套AI风控系统的项目奖金高达三百万,王鹏早就盯上了这笔钱,他先是挪用了其中一百万还了部分高利贷,又怕东窗事发,便策划删减系统核心模块——只要系统崩溃,责任就能推给技术负责人老周,他既能混水摸鱼吞下剩余奖金,又能把高利贷的窟窿彻底补上。
老周其实早就察觉了不对劲:系统上线前的压力测试里,他发现数据流向异常,顺着线索查到了王鹏挪用奖金的流水,还没来得及上报,就被王鹏堵在了办公室。王鹏先是假意求饶,说“周哥,我一时糊涂,你再给我半年时间,我肯定把钱还上”,见老周不为所动,便搬出了萌萌:“你闺女的特效药下个月就该续了吧?要是我把你‘违规报销医药费’的事捅到审计部,你不仅丢工作,连医保都可能被停,到时候萌萌怎么办?”老周沉默了——他确实为了凑医药费,用项目补贴的名义报销过一笔家属护理费,虽然手续齐全,但王鹏刻意歪曲,足够让他陷入麻烦。
最近办公室里的传言越来越玄,实习生小林上周三值夜班,说晚上十点路过老周空置的工位时,看见有半透明的虚影对着空气小声说话,手里还虚虚地翻着什么,像在给孩子讲绘本,走近了却只看见桌上摊着本卷了边的《小熊的底线》(老周总说等萌萌病情稳定点,就带她去书店买新的);保洁张阿姨更邪门,说这个点打扫机房时,总能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叹气声,混着敲键盘的轻响,“一会儿急得噼里啪啦,一会儿又慢得揪心,像心里搁着两件放不下的事”,有次她从门缝里瞥了一眼,看见机房最里面的机架旁有团模糊的影子,手里攥着个亮着的手机屏幕,像是在听什么语音。
江哲起初只当是大家加班太累产生的集体幻觉,直到昨晚,他在系统后台的深层日志里扒出一个隐藏的音频文件,文件名是一串乱码,点开后是老周哽咽的声音,背景里还隐约能听见医院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萌萌,爸爸今天删了一段代码,不是为了钱,是想让你能打上下个月的针……但爸爸保证,会把错改回来,不让坏人得逞。等你好了,爸爸带你去公园喂鸽子,再给你讲小熊守底线的故事。”文件末尾是戛然而止的抽泣,显然是没来得及发送就被打断了。
今晚,他顺着注释的指引,攥着工牌往机房走。走廊里的声控灯坏了大半,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淌在地面,路过茶水间时,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老周常用的那个搪瓷杯,杯身上印着“程序员永不宕机”的字样,杯底还沉着几粒没泡开的枸杞——老周有高血压,每天早上都会泡一杯,连枸杞的数量都要数清楚,说“多一粒上火,少一粒没味儿”。
机房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混合着金属锈味和灰尘的热浪扑面而来,机架上的服务器指示灯红黄绿交替闪烁,像无数双眨动的眼睛。江哲的目光径直投向最角落的那个闲置机架,那里堆着几个报废的硬盘盒和旧显示器,还是他去年和老周一起搬过来的。他蹲下身,手指在硬盘盒的缝隙里摸索,指尖突然触到一块冰凉的金属外壳——是老周的移动硬盘,外壳上用激光刻着“萌萌”两个字,边缘被磨得发亮,显然是老周常年攥在手里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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