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藏着无数依山傍水的村落,靠山屯就是其中一个。这里的黑土地肥得流油,春种秋收,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也安稳。关振海是屯子里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被日头晒得黝黑,一双粗糙的手布满老茧,只是那条打娘胎里就落下残疾的右腿,让他一瘸一拐了半辈子,屯子里的人私下里都叫他“关瘸子”,当面却都带着几分客气——东北人实诚,知道他日子过得不容易,守着几亩薄田,没娶媳妇,没儿没女,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把腿治利索,像正常人一样扛起锄头、挑起水桶。
靠山屯的人都信“仙家”,尤其是东北五大仙里的白仙(刺猬)。老辈人常说,白仙通医术,性慈善,护佑着一方生灵,要是糟践了白仙,准没好果子吃。关振海没读过书,却打小听着这些传说长大,对灵性生灵向来敬重,从不肯轻易伤害。
那年秋末,霜打了庄稼,关振海刚从地里刨完最后一筐红薯,背着沉甸甸的“金疙瘩”往家走。东北的秋末已经透着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他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瘸着腿一步步挪着。路过村东头的土沟时,忽然听见一阵咋咋呼呼的喧闹声,夹杂着木棍敲击地面的“砰砰”声。
他好奇地凑过去一瞧,只见几个半大的小子正围成一圈,中间趴着一只老刺猬。那刺猬毛色灰白,背上的刺都打了卷,尖端泛着枯黄,一看就是上了岁数的老仙儿。它蜷缩着身子,却被小子们用木棍一次次扒开,想往沟沿爬,又被石子狠狠砸中脊背,发出“嘶嘶”的哀鸣,黑豆似的小眼睛里满是绝望,湿漉漉的,像是在流泪。
“住手!”关振海心里一紧,瘸着腿冲了过去。他虽瘸,却也带着东北汉子的一股子冲劲,“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咋能糟践白仙!”
穿花棉袄的小子是村西头李老栓的孙子,梗着脖子不服气:“关瘸子,少管闲事儿!这玩意儿碍着我们玩了!”说着,抡起手里的木棍就要往刺猬身上砸。
关振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小子挣了几下都没挣脱。他把背上的红薯筐往地上一放,“哗啦”一声,红薯滚了一地,“这些红薯你们拿去造,烤着吃、蒸着吃都行,放了这老仙儿,中不?”
东北的秋末,红薯是金贵东西,能顶好几顿饭。小子们一见有这等便宜占,立马眉开眼笑,捡起红薯一哄而散,嘴里还嚷嚷着“谢关叔”。
关振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那老刺猬像是认出了他,慢慢松开蜷缩的身子,挪到他脚边,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黑豆似的眼睛瞅了他好一会儿,才一摇一摆钻进了沟边的蒿草棵子,没入枯黄的草丛里,眨眼就没了踪影。
关振海捡起地上的红薯,重新装进筐里,虽心疼这半筐能顶几天口粮的红薯,却觉得心里敞亮得很。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瘸着腿继续往家走,风依旧冷,可他心里却暖烘烘的——救了白仙,也算是积了德。
没过几日,天擦黑的时候,关家的院门被轻轻敲响了,“咚咚”两声,不重,却在寂静的秋夜里格外清晰。
关振海刚把炕烧暖,正准备烙饼,听见敲门声,瘸着腿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腰杆却挺得笔直,不像寻常的乡下老人。他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像山涧里的冰泉,清亮透亮,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性。
“后生,讨碗水喝。”老头开口,一口东北话带着点古怪的调调,却字字清晰。
关振海连忙侧身让他进屋:“大爷,快进来暖和暖和,外头冷。”
东北人的炕是家里最暖和的地方,关振海把老头让到炕边坐下,从水缸里舀了碗井拔凉的水递过去。井水带着股沁人的凉,老头却毫不在意,仰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目光落在了关振海的瘸腿上。
“你这腿,是胎里带的病根吧?”老头慢悠悠地问,手指轻轻敲了敲炕沿。
关振海一愣,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可不是嘛,打小就这样,看了不少大夫,都说没治。”这些年,他跑遍了附近的乡镇,甚至去过大县城,郎中换了一个又一个,药吃了一筐又一筐,腿却始终没见好,久而久之,他也渐渐死了心。
“我能治。”老头的话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关振海眼睛猛地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他见多了说大话的郎中,心里实在没底。
老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排银针。银针约莫三寸长,银晃晃的,在油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针尾系着细细的红绳,看着就不一般。“你信我一次,今晚过后,保你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关振海咬了咬牙,死马当活马医,他躺到炕上,把右腿伸了出来。
老头也不多话,伸出手指在他腿上几处穴位轻轻按了按,指尖带着一股微凉的气息,按到某处时,关振海忍不住“嘶”了一声——又酸又麻,却奇异地不疼。随后,老头捻起一根银针,手腕微微一动,银针就精准地扎进了穴位里,手法又快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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