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远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五一小长假回老家前列县蔡徐村,会走上一条差点回不来的路。
堂弟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志远哥,爹怕是不行了……医生说就这一两天的事。”王志远挂了电话,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堂叔王守义待他如亲生,这份情他不能不还。
那天下午,他到了蔡徐村,先去看了堂叔。老人躺在昏暗的里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看见他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王志远握住堂叔枯柴般的手,眼泪差点掉下来。
从堂叔家出来,几个老邻居硬拉着他去喝酒。“你难得回来,怎么也得喝两杯。”“就是,守义叔的事急不来,先吃口饭。”
酒桌摆在村东头老陈家院子里。从中午喝到傍晚,又从傍晚喝到夜深。白酒、啤酒轮番上阵,王志远推辞不过,一杯接一杯地灌。他酒量本就不佳,到后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连怎么离开酒桌的都记不清了。
夜里十一点多,众人终于散了。王志远谢绝了留宿的好意,执意要回自己在村西的老屋。
“你醉成这样,走回去得半小时呢!”老陈不放心。
“没、没事……”王志远舌头打结,“我、我认得路。”
他摇摇晃晃出了门,一头扎进浓稠的夜色里。
五月的夜风本应温和,此刻却透着莫名的凉意。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几颗星子散落天穹,洒下稀薄的光。王志远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土路上,两旁玉米地在黑暗里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穿行。
走了约莫十分钟,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条路他走了三十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家。可今夜,周围的景物变得陌生起来。那棵本该在路边的老槐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乱石堆。路似乎变窄了,两旁的树影扭曲怪诞,像一双双伸向夜空的手臂。
王志远摇摇头,以为是自己醉糊涂了。他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十分钟,按理说早该看见村西头那口老井了。
可前方出现的,还是那片乱石堆。
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酒醒了大半。王志远站在原地,心脏狂跳。他想起村里老人说过的“鬼打墙”——走夜路的人会在熟悉的地方迷路,怎么也走不出去。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强迫自己冷静。也许是走岔了路?他转身往回走,打算回到老陈家再说。
可往回走了二十分钟,老陈家的灯火没有出现,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陌生。雾不知何时漫了起来,白茫茫的,贴着地面流动,像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脚踝。更诡异的是,四周静得可怕,连夏夜常有的虫鸣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和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
王志远开始小跑,然后是狂奔。他顾不上方向,只想逃离这片诡异的迷雾。肺部火辣辣地疼,汗水浸透了衣衫,可无论他怎么跑,眼前的景象似乎永远相同——扭曲的树、乱石堆、白雾,周而复始。
就在他几乎绝望时,前方雾气中忽然透出一点光。
暗红色的光,朦朦胧胧,像是灯笼。
王志远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跌跌撞撞朝那光跑去。近了,更近了,他终于看清——那确实是一盏灯笼,纸糊的,散发着血一般暗红的光晕。提灯笼的是个瘦高人影,穿着一身灰布长衫,背对着他。
灯笼后面,跟着一队人。
大约七八个,排成一列,每个人脖子上都拴着一根红绳,绳子连着前面人的后颈。他们步伐完全一致,抬脚、落足,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所有人的脸都在暗红灯光下泛着青灰色,双目空洞,嘴唇紧闭。
王志远这时已经顾不得害怕,只想找个人问问路。他上前几步,朝着队伍喊道:“老乡!请问蔡徐村怎么走?”
没人回应。队伍继续前进,连提灯笼的人都没回头。
“喂!跟你们说话呢!”酒劲还未全消,王志远有些恼火,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距离拉近,暗红灯光终于照亮了队伍中那些人的脸。
王志远猛地停住脚步,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看到了熟人。
队伍中间那个矮胖的身影,穿着他熟悉的深蓝色工装——那不是村东头的李满仓吗?可李满仓去年秋天脑溢血去世,是他亲手帮忙抬的棺!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队伍末尾的那个人。虽然脸色青灰,双眼无神,但那五官、那身形,分明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赵建军!
“建、建军?”王志远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赵建军机械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看向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脸在灯笼光下泛着死气,脖子上那根红绳深深勒进皮肉,却不见一丝血迹。
这时,提灯笼的人停下了。
瘦高人影缓缓转过身。王志远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或者说,那不是一张人脸。五官的位置只有几个凹陷的黑洞,皮肤像干裂的河床,布满纵横交错的纹路,纹路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光在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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