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廉价的房间
城西老区的筒子楼像一排腐朽的牙齿,歪斜地嵌在城市边缘。小陈签下租房合同时,中介小李把钥匙拍在桌上,塑料钥匙牌在日光灯下反射着廉价的光泽。
“陈哥,这房子虽然旧,”小李语速快得像在躲避什么,“但价格是这一片地板价了。”
月租八百,两室一厅。小陈捏着那枚铜钥匙——齿口已被磨得圆滑,不知经过多少租客的手。他刚工作两年,在一家小公司做数据录入,银行卡里的数字单薄如纸。能省则省,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搬家那日天色沉郁。楼道里的声控灯反应迟钝,非得重重跺脚才肯施舍一点昏黄的光。五楼,左手边,深绿色铁门上的春联褪成惨白,边角卷起,像干枯的皮肤。
屋里却干净得反常。前租客似乎走得很仓促,却把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只是空气中浮着一股味道——不是单纯的霉味,更像樟脑丸与湿木头混合的陈旧气息,尤其在朝北的卧室里格外浓重。
卧室不大,靠墙立着个老式实木衣柜,深棕色,几乎占满整面墙。小陈拉开柜门查看,空荡荡的,只有几根孤零零的衣架。那股潮湿的木头味扑面而来。柜子背板是普通复合板,颜色却比周围深暗一片,像是被什么液体长久浸润过。
“怕是以前漏过雨。”他自语,关上了柜门。
第一夜无事。搬家累人,小陈沾枕即着。
二、夜半叩门声
第二夜,凌晨两点十七分。
小陈在模糊的不安中醒来。黑暗凝滞。然后他听见了——咚、咚、咚。
声音沉闷,钝重,像裹在几层棉被里传来的心跳。间隔规律,大约三秒一次。来源就在这房间里。他屏住呼吸,颈后汗毛倒竖。目光最终钉在那个衣柜上。
声音停了。
他拧开床头灯,浑浊的橘黄光线中,衣柜静静立着。是水管吧,老房子的铁管子,热胀冷缩。他对自己解释,重新躺下时把被子拉过了头顶。
第三夜,声音卷土重来。
咚、咚的间隙里,掺进了别的东西——一种被扼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断续,黏腻。
小陈猛地坐起,冷汗湿透背心。他抓起手机,手电光柱颤抖着射向衣柜。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衣柜里只有他昨天刚挂进去的几件衣服。这念头没能带来安慰,反而让恐惧更深——如果里面不是人,那会是什么?
他在床边僵坐许久,直到双腿发麻。呜咽声低下去,变成一种近乎哀求的、有节奏的刮擦声,吱…吱…吱,像是用指甲在缓慢地抠挖木板。
必须看看。他赤脚下地,冰凉的地板激得他一颤。一步,两步,靠近衣柜。那股腥湿的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他握住铜把手,冰冷刺骨。
深吸一口气,他猛地拉开了左侧柜门。
手电光涌入,照亮空荡荡的隔层,他的衬衫袖子轻轻晃动。
没有东西。
小陈虚脱般舒了半口气,但这口气卡在了喉咙里。视线不由自主地上移,落在衣柜内侧的背板上。
就在比他肩膀略高的位置,赫然印着几个痕迹。
手指印。
湿漉漉的,水迹尚未干透,在手机光下泛着晦暗的油光。五个指印,轮廓清晰得可怕,掌根在下,指尖朝上,分明是一个推搡的姿势——有什么东西,在柜子里面,向外推着这层板子。
小陈脑子“嗡”一声变成空白。手机从僵直的手中滑落,“啪”地砸在地上,光灭了。世界陷入绝对黑暗,只有那湿指印的位置,似乎在幽幽地反着窗外一点微光。
他连滚爬爬冲出卧室,撞翻椅子,抓起钱包,夺门而逃。铁门在身后轰然关上,巨响在空荡的楼道里反复碰撞。
三、老师傅的封印
朋友大刘听完他语无伦次的叙述,脸色发白。“你怕是撞上脏东西了。我认得个老师傅,姓胡,懂这些。”
胡师傅是个精瘦老人,眼睛亮得异常。他在摆满杂物的堂屋里听小陈说完,从里屋提出个旧帆布包。“带路。”
再回到那栋楼时已是正午,可阳光似乎绕开了这栋建筑。胡师傅在房门口站定,掏出面巴掌大的旧铜镜,对着门内照了照,眉头骤然锁紧。
“怨气缠结,都凝出水了。”他低语,抬脚踏入。
径直走进卧室,胡师傅在衣柜前驻足良久。他伸出枯瘦手指,轻轻拂过背板上已干涸发暗的指印,凑到鼻尖嗅了嗅。
“不是水。”他转头看向小陈,眼神复杂,“是尸液。年深日久的。”
小陈胃里翻江倒海。
“你出去,客厅等着。不管听见什么,别进来。”
小陈退到客厅,将卧室门虚掩一条缝。他看见胡师傅从帆布包里取出:一支毫尖已秃的旧毛笔,一个缺口的白瓷小碟,一包用黄纸裹着的暗红色粉末。胡师傅将粉末倾入碟中,又从扁铜壶里倒出透明液体,调和成接近淤血的暗红墨汁。
他执笔蘸墨,手腕悬稳,开始在衣柜背板上勾画。符号繁复古怪,非字非图,笔锋转折处带着古老韵律。胡师傅唇齿微动,极轻的诵念声断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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