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推开柳府后院的角门时,子时刚过一刻。
他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夜行衣——不是那种紧身利落的款式,而是料子普通、样式寻常的布衣,像寻常百姓家晚归的帮工。这是沈清弦的主意:“你要像个影子,越不起眼越好。”
影子。
白幽站在门后阴影里,纯黑的瞳孔适应着黑暗。柳府的布局在他脑中清晰浮现——这是黑巫族左使的基本功,记地图,记路线,记每一个可能的藏身点。
但他不是为了刺杀而来。
是为了救人,或者说,救证据。
柳夫人住在西跨院,这是文夫人下午送来的消息。那位与柳夫人有旧交的文夫人,在沈清弦拜访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主动提供了柳府的详细布局图,甚至标出了护院巡逻的间隙。
“柳姐姐这些年过得很苦,”文夫人当时红着眼眶说,“她手腕上那串佛珠,不是为了装饰,是为了压制……压制她夫君身上的邪气。她说,每次柳大人从江南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让她作呕的味道,只有戴着高僧开光的佛珠,才能勉强入睡。”
沈清弦听完沉默片刻,只说了一句:“我们会尽量不伤到她。”
白幽收回思绪,身形如狸猫般滑过回廊。他的脚步很轻,轻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压得几乎听不见。这是黑巫族的潜行术——用特殊呼吸法控制气息,配合脚步的韵律,能让人在黑暗中近乎隐形。
但今晚,他要对付的不是人。
是蛊。
柳夫人手腕上的佛珠能感应蛊虫,这是柳夫人亲口说的。而白幽体内残留的黑巫族血脉,本身就是一种蛊——血蛊。他需要压制住血脉的波动,才能靠近那串佛珠而不被察觉。
他停在西跨院的月洞门外,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
一呼一吸间,心跳缓慢下来,血液流动的速度也随之减缓。体内那股属于黑巫族的暗红色能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安抚,渐渐沉寂。
这是他这些年摸索出的方法——用姐姐教他的调息术,对抗父亲种在他体内的血蛊。姐姐说过:“白幽,我们的血脉是诅咒,但也可以成为力量。关键看你如何用它。”
姐姐总这样说。
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坚定。
白幽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暗红褪去,恢复成纯粹的黑色。他迈步走进西跨院。
院中有棵老槐树,树下有石桌石凳。此刻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柳夫人。
她穿着一身素白寝衣,外面披了件藕荷色的薄披风,独自坐在月光下。手中握着那串佛珠,一颗一颗地捻着,嘴唇微动,像是在念经。
白幽停在树影里,没有立刻上前。
他在观察。
柳夫人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黑,显然多日未眠。她捻佛珠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是冷,是恐惧。
她在怕什么?
白幽的视线落在她手腕上。那串佛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每颗珠子都刻着细密的经文——确实是高僧开光过的法器,对蛊虫有很强的克制作用。
但此刻,佛珠的光有些黯淡。
白幽心中一凛。法器暗淡,要么是主人心神不宁,要么是……周围有强大的邪气侵蚀。
他抬眼看向柳夫人的卧房。破障视野悄然开启——自从沈清弦用灵蕴露为他疗伤后,他发现自己对能量的感知也敏锐了许多。
卧房内,有暗红色的能量残留。
很淡,但确实存在。
那是祭司的气息。
柳文渊今天回来过,而且……带了祭司的东西。
白幽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沈清弦的推测——柳文渊可能已经死了,或者被控制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柳夫人现在的处境……
他不再犹豫,从树影中走出。
脚步声很轻,但柳夫人还是听见了。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恐,手下意识握紧了佛珠:“谁?!”
佛珠骤然亮起金光!
但金光触及白幽时,却像是遇到了什么屏障,悄然消散。
柳夫人愣住了。
白幽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夫人莫怕,我是安王妃派来的。”
“安王妃?”柳夫人眼中的惊恐未退,但握佛珠的手松了些,“你……你怎么证明?”
白幽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沈清弦给他的那枚灵源珠子佩。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边缘的淡金色纹路与柳夫人佛珠上的经文竟有几分呼应。
柳夫人盯着玉佩看了良久,眼中的警惕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她……她真的派人来了。”
“王妃说,夫人若有难处,可以告诉她。”白幽收起玉佩,“她还说,夫人若愿意,可以暂时去文夫人那里住几天。”
柳夫人苦笑:“去文姐姐那里?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我夫君有问题?”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他今天回来了,带着伤,右肩又裂开了。我帮他包扎时,看见……看见伤口里有黑色的东西在蠕动。我问他是什么,他不说,只让我别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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