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打着旋儿往东流,卷着黄土,也卷着天下人的心思。
这是公元前1046年,二月初四,或者初五。具体日子,后来吵了上千年也没个定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朝歌城西南边,一片叫牧野的开阔地上,空气已经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出是杀伐的音儿。
一边,是商纣王攒的最后家底——十七万(一说七十万)大军。人多得站出去黑压压一片,旌旗插得跟林子似的。可仔细看,很多兵脸上挂着茫然,手里的家伙也不齐整。里头有多少是临时从田里拉来的农夫,有多少是心里早就骂翻了天的奴隶,只有天知道。
另一边,是周武王姬发带来的“多国部队”。战车三百,虎贲三千,甲士四万五,加上一堆赶来捧人场的诸侯小弟。人数处绝对劣势,但队伍整齐,眼神里烧着一团东西——不是疯狂,是一种憋得太久、非要炸开不可的硬火。
仗,明天太阳一出,就得见血。
可今晚,两边大营都静得出奇。尤其在西边周军大营,中军帐里的灯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
一、武王的“心算”:天命这玩意儿,能刷卡吗?
姬发,这位后来的周武王,此刻正盯着面前的地图,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节奏有点乱。
他爹周文王姬昌,憋屈了一辈子,演了一辈子忠臣,临死前拉着他的手,眼神像两口深井:“儿啊……时机。”
时机,时机。啥叫时机?
是兵够不够多?粮够不够吃?还是……那玄乎的“天命”到底到没到账?
他想起出兵前,在盟津(孟津)会盟诸侯。那会儿场面热闹,八百诸侯不请自来,都说“纣可伐矣!”。大伙儿热血沸腾,喊着要直接杀过黄河。可他,硬是按下了。说“尔未知天命”,退兵了。
(《史记·周本纪》里就记了这事儿:“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女(汝)未知天命,未可也。’乃还师归。”)
那是两年前。这两年,他等什么?等商纣王自己把江山作得更烂一点,等“天命”的招牌锈得更脆一点,也等一个像样的、必须动手的借口。
终于等到了。商朝顶梁柱比干被挖了心,箕子被逼疯,微子跑路。朝歌城里,真正能为纣王打仗、动脑子的人,几乎没了。连老天爷都好像看不下去了,河南地震,泰山塌陷。(“夏六月,雨金于商”“泰山震”——《竹书纪年》虽然后出,但这类灾异记载反映了一种普遍的舆论。)
“天命”的舆论,似乎齐了。但姬发心里那杆秤,还在晃悠。
十七万对四万五。 这数字像块冰,硌在他胸口。就算商军人心涣散,可数量摆在那儿。万一……万一他们被逼到绝境,反而拼死一搏呢?万一那些诸侯小弟,看我势头不对,临阵倒戈呢?
他算的,不是简单的加减法。他在算一股气。算商朝还有多少“王气”没散尽,算自己这“西伯”的名号,能不能镇得住明天战场上的血雨腥风。
这“天命”的信用卡,额度到底够不够支付这场灭国大战?刷爆了,会不会被反噬?
帐外风声紧了,像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姬发闭上眼,仿佛能听到远处朝歌城里,纣王正在鹿台上搂着妲己,看着下面新挖好的酒池,对即将到来的毁灭一无所知,或者,根本不在乎。
二、姜子牙的“硬算”:把“天意”编进进攻代码
离中军帐不远,另一个帐篷里,灯下坐着个老头。须发皆白,但腰杆笔直,眼神锐得像刚磨好的戈头。
姜尚,姜子牙。后世叫他“太公望”,说他能掐会算,呼风唤雨。但此刻,他面前没有龟甲,没有蓍草,只有一张画满标记的牛皮地图,和一颗冷静到极致的心。
他才是这场战役真正的算法核心。
姬发算的是“天命”的虚账,姜子牙算的,是明天太阳升起后,每一个时辰、每一寸土地的实账。
第一笔账:兵力与阵型。
“三百乘战车,为核心突击力量。”他手指点在地图上几个关键位置。战车是当时的坦克,冲击力强,但依赖地形,机动性差。牧野这地方,开阔,偏硬,适合车战。这是地利。
但商军战车更多。硬冲不行。
他的算法是:以精锐甲士为锋矢,战车在两翼策应、扩大战果,主要依赖步兵方阵的坚决推进和协同。 把兵力凝成一根铁锥,而不是一把扇子。
第二笔账:士气与心理。
这是关键变量。商军人多,但“离心离德”四个字,价值百万兵。里面有多少是东夷的战俘?有多少是临时征发的奴隶?这些人,对商纣有恨无忠。
“前锋接战,不必求全歼。”姜子牙默默推演,“只要击溃其前锋,展现我军严整和勇猛,后排的、心志不坚的商军,自己就会乱。”
他要打一场心理连锁崩溃战。击垮第一个点,引发全线雪崩。
第三笔账:时间与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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