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铸鼎 第49章 巫臣技术转移：车战南传之谜

公元前584年，吴国。

这里的太阳比中原毒辣，水网比中原密集。男人们大多光着膀子，皮肤晒成古铜色，手里拿着鱼叉、短剑，或者简陋的竹弓。他们打仗，靠的是悍勇和地形——跳上敌人的小船，在水泽里纠缠，像鳄鱼一样撕咬。

直到有一天，一群穿着奇怪服饰、说着楚国口音的人，乘船渡过长江，来到了吴王寿梦的面前。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眼神锐利，举止间还带着楚国贵族的傲气，但眉宇间却有股化不开的郁结和决绝。

他叫巫臣。楚国前任申县县公，又名屈巫，字子灵。

他是来投奔的，也是来复仇的。而他带来的“投名状”和“复仇工具”，是一件足以改变整个南方力量格局的东西——中原车战的全套技术。

一、一个女人的蝴蝶效应：夏姬漩涡

要理解巫臣为什么叛逃，为什么选择吴国，又为什么有能力带来车战技术，得从十几年前楚国一桩轰动一时的国际桃色新闻说起。

新闻的女主角叫夏姬。郑国公主，倾国倾城，传说有“内挟技术”（懂得采补之术？），让男人神魂颠倒。她先是嫁给陈国大夫夏御叔，生子夏徵舒。御叔早死，陈国国君灵公和大夫孔子、仪行父都跟她有染，搞得乌烟瘴气。后来夏徵舒忍无可忍，弑杀灵公，引发国际干涉。

楚国当时正是楚庄王称霸，以“讨伐弑君者”为名出兵陈国，杀了夏徵舒，俘虏了夏姬。

问题来了：怎么处理这个“祸水”？

楚庄王一见夏姬，惊为天人，想纳入后宫。大臣申公巫臣（就是本章主角）严肃劝阻：“不行！君王您召集诸侯是为了讨伐罪人，现在却纳夏姬，是贪图美色。贪色就是淫，淫就会受大惩罚！”（《左传·成公二年》：“贪色为淫，淫为大罚。”）一套大道理，说得庄王放弃了。

司马（军事长官）子反也想娶。巫臣又劝：“这是个不祥的女人！克死丈夫（御叔），害死国君（灵公），让儿子被杀，使陈国灭亡。天下美女多得是，何必娶她？”子反也被吓住了。

最后，楚庄王把夏姬赐给了连尹襄老。没多久，襄老在邲之战中战死，尸体都没找回来。襄老的儿子黑要，居然跟守寡的继母夏姬私通了。

故事到这里，似乎巫臣是个正人君子，力劝君王同僚远离祸水。可谁都没想到，他自己心里早就对夏姬念念不忘，之前的劝阻，全是为了扫清竞争对手！

机会来了。公元前589年，晋楚爆发鞌(ān)之战（齐晋鞌之战，楚救齐），楚国战败。巫臣趁机请求出使齐国，办理外交。他带着大量财物家眷上路，一到郑国，就派人去接夏姬，理由是：“襄老的尸体可以找到，但一定要你亲自去接。”（“尸可得也，必来逆之。”）

夏姬信了（也许早就心照不宣），向楚共王（庄王已死）请求去郑国迎尸。楚共王大概觉得这女人走了也好，省心，就同意了。

夏姬一到郑国，巫臣立刻跟她结婚。然后，他也不去齐国了，直接带着新婚妻子和全部家当，投奔了楚国的死对头——晋国。晋国大喜过望，立刻封他为邢地大夫。

消息传到楚国，子反气得吐血——原来你小子当初是把我当猴耍！他联合令尹子重（两人都与巫臣有旧怨），杀了巫臣留在楚国的全族，瓜分了他的封地和财产。

巫臣在晋国听到噩耗，双眼血红，给子反、子重写了一封着名的信：“尔以谗慝(tè)贪婪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pí，疲)于奔命以死！”（你们用谗言贪婪侍奉君王，滥杀无辜，我一定让你们疲于奔命而死！）

复仇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但他在晋国，只是个客卿，难以直接报复强大的楚国。他需要一个代理人，一把能捅向楚国软肋的尖刀。

他的目光，投向了长江下游那个蛮勇但落后的国家——吴国。

二、技术打包：不仅仅是战车

巫臣向晋景公请求出使吴国，晋国正想牵制楚国，一拍即合。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吴王寿梦接见了这位来自中原上国（晋国）的使者。巫臣不是空手来的，他带来的是一份沉甸甸的“军事技术援助大礼包”：

核心硬件：战车及其制造技术。

中原的战车，是当时的“重型装甲部队”。木制车厢，两轮，单辕，通常配四匹马。车上三名甲士：左持弓远射，右持戈矛近战，中间御者驾车。冲击力、机动性（相对步兵）、防护力都远胜吴国原有的步兵和水军。

巫臣带来的，不仅是几辆现成的战车（可能拆解运输），更是制造战车的工匠、图纸、选材标准和工艺流程。吴地多竹木，但缺乏制造复杂战车的关键技术（如车轮的“辄”、“辐”、“毂”的精密结合，车轴的坚固处理等）。巫臣补齐了这块短板。

核心软件：车战阵法与指挥系统。

光有车不行，还得会用。吴国人以前打仗一窝蜂上，没什么阵型。巫臣教他们如何排列车阵（如鱼丽之阵的变种），如何协同车步（每辆战车配属一定步兵“徒卒”），如何利用战车冲锋撕裂敌阵，如何指挥车阵转向、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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