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启明觉得自己像在走钢丝,底下是刀山火海。
举报信发出去三天了,纪委没动静,招标办王主任却突然“病退”,举家迁往外地。
余文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推进项目,宏达公司资质审核“顺利通过”。
“他们把钱和嘴都捂住了。”孙浩在电话里急得冒火,“廖哥,咱们白忙活了!”
“未必。”廖启明盯着病房电视里的本地新闻,“王主任走得这么急,反而说明他们心虚。纪委不是傻子。”
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打鼓。
赵天磊昨天又来电话,语气阴森:“廖所长,五十万不是小数目。项目再没进展,我只能找你要‘说法’了。”
他知道“说法”是什么意思——断手断脚,或者更糟。
正烦躁,护士领进来一个人:鼎盛公司项目经理,姓周,四十出头,戴金丝眼镜,笑容像用尺子量过。
“廖所长,冒昧打扰。”周经理放下果篮,“我们公司对荒草坪项目很感兴趣,听说您是原负责人,特来请教。”
廖启明警觉:“我住院呢,项目的事不归我管了。”
“但您最了解情况。”周经理推推眼镜,“比如……宏达公司根本没有三级资质,却能通过审核,您不觉得奇怪吗?”
廖启明心跳加速:“你什么意思?”
“我们查到点有意思的东西。”周经理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复印件——是宏达公司资质文件,上面审批签字处,赫然有余文国和王主任的笔迹。
“王主任‘病退’前签的字。但根据规定,这种资质审核需要三人联签,还缺一个。”
“缺谁?”
“您猜?”周经理笑得意味深长,“如果这时候,有人实名举报余文国违规操作,并提交证据……您说,项目会落到谁手里?”
廖启明呼吸急促。
鼎盛这是要借他的手扳倒余文国,自己上位!
“我凭什么信你?万一你们过河拆桥——”
“这是预付诚意。”周经理又掏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不用看,廖启明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事成之后,再加这个数。而且……”他压低声音,“赵天磊那边,我们可以帮忙‘沟通’。”
最后这句话,击溃了廖启明所有防线。
他盯着信封,想起赵天磊的威胁,想起余文国的嚣张,想起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
赌一把?
赌赢了,还清债,保住工作,说不定还能攀上鼎盛这棵大树。
赌输了……反正已经在地狱里了,还能更糟吗?
他伸手,拿起信封。
周经理笑容加深:“廖所长是聪明人。证据我们会送到您指定地点,举报信……您应该知道怎么写。”
人走后,廖启明捏着信封,手抖得停不下来。
薛英进来,看见信封,脸唰地白了:“你又收钱?!不要命了?!”
“不要命?”廖启明惨笑,“不要这钱,我现在就没命了!”
他拉开抽屉,把信封塞进最底层,和赵天磊那五十万收据放在一起。两张纸,像两张催命符。
夜深人静,廖启明摸出备用手机,一字一句敲举报信。写余文国如何违规操作,如何与王主任勾结,如何为宏达公司铺路……每写一句,心就冷一分。
他知道,这信一旦寄出,就再没回头路了。
点击发送时,窗外突然划过闪电,雷声滚滚。
暴雨将至。
同一场雨,也浇在余文国头上。
他站在办公室窗前,看雨幕笼罩县城。
王主任突然失联了——说好到了外地报平安,但电话关机,家人也联系不上。
“会不会被……”手下不敢说下去。
余文国喉咙发干:“不会。他拿了钱,知道乱说的后果。”
话音刚落,座机响了。
是县纪委办公室,通知他明天上午“配合了解一些情况”。
语气客气,内容惊心。
余文国放下电话,腿软得站不住。
这么快?廖启明的举报信起作用了?还是鼎盛公司发力了?
他抓起手机打给吴良友,响了十几声才接通,背景音嘈杂。
“吴局,纪委明天找我……”余文国声音发颤。
“配合调查就是,实事求是。”吴良友语气平淡,“你是执法大队长,程序上的事你清楚。”
“可荒草坪项目——”
“项目的事先放放。”吴良友打断,“清者自清。”
电话挂断,余文国听着忙音,浑身冰凉。
吴良友这是要弃车保帅了。
他跌坐椅子上,脑子里闪过这些年:收第一笔钱时的忐忑,帮领导办事时的得意,以为攀上高枝时的狂喜……原来都是镜花水月。
雨越下越大,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余文国突然想起老家门口那条河,小时候发大水,他蹲在屋顶看洪水卷走家具牲畜。
母亲搂着他哭:“儿啊,人不能贪,贪心就被水冲走了。”
他现在,就在洪水里。
手机又响,是向先汉,语气惊慌:“余队,刚得到消息,鼎盛公司的人下午去了纪委!他们是不是举报我们了?!”
余文国没回答,直接挂断。
他走到保险柜前,打开,里面现金、金条、名表,满满当当。
曾经觉得是宝藏,现在看是坟场。
抓了几捆现金塞进公文包,又想起什么,翻出最底层一个U盘——里面存着他这些年“打点”各方的记录,包括给吴良友的。
保命符,也是催命符。
门突然被敲响,很急。
余文国一惊,U盘掉在地上。
“余队,你在吗?”是手下声音。
余文国捡起U盘揣进兜,深吸口气,开门。
手下浑身湿透:“不好了!黑川水库那个工头,刚才在审讯室突然翻供,说受贿的不止聂茂华,还、还提到了您和……”
“和谁?”
手下吞口水:“和吴局。”
余文国眼前一黑,扶住门框。
工头翻供,纪委调查,鼎盛进逼,吴良友弃他……所有退路,断了。
他看向窗外,暴雨如注。
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晕黄的光斑,像垂死的眼睛。
慌不择路时,往往走上绝路。
他现在,就站在绝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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