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水晶灯亮得晃眼,把满桌子的狼藉照得无所遁形——
张墨跟前堆着小山似的猪骨头,骨头缝里还卡着点肉丝;李委员盘子里躺着半块油乎乎的酱肘子,皮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看着就腻得慌;转盘上溅满了酱油渍、酒点子,还有几滴没擦干净的菜汤,活像把每个人的狼狈都摆到了台面上示众。
半瓶没喝完的茅台斜插在转盘缝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瓶身往下淌,在红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越扩越大,像谁心里藏不住的烦心事,堵得慌又没法说。
旁边几碟菜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清蒸鱼的骨刺乱七八糟戳在盘子里,像个张牙舞爪的小怪物;凉拌木耳剩了大半碗,颜色都发暗了;就连刚才特意点的清炒苦瓜,也没动几口,绿油油的躺在盘子里。可谁也没心思再动筷子,一个个蔫头耷脑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眼皮子都快粘到一起了。
“吴局长,您慢用,我们明天一早还有班子会,实在扛不住了,就先撤了。”
张墨扶着包厢门,脸红得跟刚从蒸笼里捞出来的螃蟹似的,说话舌头都打卷,嘴里的酒气直往外冒,可还硬挺着腰板装体面,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这场从傍晚喝到后半夜的酒局,哪儿是应酬啊,分明是渡劫。
张墨心里直犯嘀咕:自己这胃里跟揣了个滚烫的烙铁似的,烧得难受,脑袋也昏沉沉的,脚下像踩了一团棉花,走路直晃荡,再喝下去,指不定得当场吐出来。
而且,刚才王镇长和吴局长的冲突让他心惊肉跳,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身后的几个镇干部连忙跟着附和,头点得跟捣蒜一样。
有人使劲揉着太阳穴,眉头皱成个疙瘩,显然是头疼得厉害;有人偷偷用纸巾擦嘴角的油渍,擦完还不忘把纸巾团成小团塞进口袋,生怕被人看见;还有人眼神飘来飘去,疲惫得像刚耕完十亩地的老黄牛,就差往地上一瘫不起来了。
这场酒局确实跟打持久战似的,你敬我三杯,我就得回敬五杯,推来搡去磨到现在,总算要散场了,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巴不得赶紧溜出去透透气,回家睡个好觉。
更重要的是,不想被卷入王、吴二人的矛盾中。
吴良友端着半杯白酒,眯着眼睛扫过众人,酒精早把他的视线泡得模糊,眼前的人影都在晃,像隔着澡堂子的雾气看人,模模糊糊的。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一股混合着白酒、菜味和汗味的酸腐气喷出来,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屏住呼吸,可没人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急啥?” 吴良友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哐当”一声,酒液溅出来几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再整两杯!想当年我跟市里的老领导喝,比这多三倍都没事,喝到后半夜还能接着开会!你们这点酒量,还敢出来应酬?太不像话了!”
他心里憋着火,既是对王鹊,也是对自己——居然被一个乡镇干部当面顶撞,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同时,那股自车祸后就萦绕不去的莫名心慌,在酒精的催化下,似乎又隐隐浮现。
“哎哟吴局,您是海量,我们这些人跟您没法比,实在顶不住了。”
李委员赶紧捂嘴笑,声音甜得发腻,鬓角的碎发被汗浸湿了,贴在脸上黏糊糊的,看着别提多难受了。
“您明天还要指导咱们镇的改革工作,可得养足精神,我们都等着听您的高见呢!您要是累着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她嘴上说着好听的,眼睛却偷偷瞟向墙角的挂钟——指针都快指到半夜两点了。
这要是再耗下去,明天早上的会估计得趴在桌上睡过去,到时候吴良友又得挑刺。
众人跟着客套了几句,“吴局您多保重”“明天见”“您早点休息”之类的话说了一箩筐,然后三三两两地往外挪。
有人走得急,不小心撞翻了走廊里的衣帽架,西装外套掉了一地,没人敢停下来捡,只能装作没看见,脚步匆匆地往楼下走。
脚步声、道别声渐渐远了,只剩下包厢里的空调还在嗡嗡作响,显得格外冷清。
喧闹一下子消失,包厢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吴良友粗重的喘息声,还有空调吹风的声音。
王鹊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他今晚多喝了两杯,脸红到了耳根子,连脖子都透着红。
他扶着桌沿慢慢站稳,伸手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眼神在吴良友和肖艳之间来回转了两圈,那眼神里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明白——他是在暗示肖艳,赶紧趁机脱身。
同时,他也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吴良友,示意他适可而止。
肖艳坐在吴良友身边,浅灰色的短裙开衩处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她正拿着纸巾假装按着眼角,长睫毛颤巍巍的,脸上的红霞比桌上的红酒还艳。
她是宾馆的服务员,平时陪酒陪笑是常事,可面对吴良友这种手里有权、又没安好心的大人物,心里还是发怵,手心都冒了汗,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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