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茂华僵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里面父亲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们直接就去了矿洞,拍了照,还把我们近三年的账本都搬走了!茂华,他们是不是冲着你来的?你是不是在局里得罪什么人了?!”
聂茂华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四肢冰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县纪委!不是国土局内部纪检,是县纪委!这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爸……”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你……你跟他们说什么了?青坝坪那边……吴局那边……”
“我哪敢乱说啊!”聂老根在电话那头急得直跺脚,“我就说我们手续正在办,都是合规操作。他们问起你,我说你从来不管矿上的事,一心扑在公家的工作上……可他们那眼神,根本不信啊!领头的那个姓周的主任,还特意问了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回矿上,跟哪些人接触……茂华,你赶紧想想办法啊!这事要是捂不住,咱们家可就全完了!”
聂茂华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国土所办公楼二楼自己那间办公室的窗户。
阳光下,窗户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但他却仿佛能看到里面坐着几个表情严肃、穿着纪检制服的人,正在翻查他的办公桌,就像他们翻查矿上的账本一样。
“我……我知道了。”聂茂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依旧发颤,“爸,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不管谁问你,你就一口咬定,矿上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从来没利用职务给矿上提供过任何便利!所有手续的问题,都推到下面具体办事的人头上,就说我们一直在积极补办,是流程慢!尤其是吴局那边,一个字都不能提!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聂老根连声应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还有,矿上所有工人,立刻放假,工资照发,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特别是水库边上那个点,马上把设备撤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快!”聂茂华几乎是吼出来的。
挂了电话,聂茂华感觉双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他扶着车门,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猛地想起昨天吴良友的警告——
“青坝坪煤矿……所有相关的痕迹,必须处理干净……刘猛组长那边也已经开始重点关注……到时候,别说你爸,就连我,恐怕都保不住你!”
当时他只以为是领导惯常的敲打,现在回想起来,那分明是收到了风声!吴良友肯定早就知道纪委要动手了!
那他让自己当司机,是保护,还是……切割?
聂茂华不敢深想。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深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拍了拍土,走向办公楼。
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
刚走进大厅,就看到所里的会计小张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聂……聂所!您可算回来了!”小张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怎么了?慌什么?”聂茂华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
“县……县纪委来了两个人,在您办公室等着呢!说……说要找您了解点情况!”小张结结巴巴地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聂茂华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几乎无法呼吸。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上去。”
他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感觉这熟悉的楼梯从未如此漫长而艰难。
走廊里静悄悄的,其他办公室的门都关着,但聂茂华能感觉到,门缝后面,无数双眼睛正偷偷窥视着,耳朵正竖起来,捕捉着这里的每一丝动静。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果然坐着两个陌生男人。
一个年纪稍长,约莫四十多岁,穿着深色夹克,面容严肃,眼神锐利。
另一个年轻一些,戴着眼镜,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
两人看到聂茂华进来,同时站起身。
“是聂茂华同志吧?”年长的男人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出示了一下证件,“我们是县纪委第三纪检监察室的,我姓周,这位是小李。有点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周主任,李同志,你们好。”聂茂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请坐,请坐。”
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周主任和小李重新坐下。周主任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聂茂华脸上,开门见山:
“聂所长,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反映黑川乡水库周边存在严重的非法采煤行为,并且可能涉及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为非法开采提供保护伞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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