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吴良友觉得口干舌燥。
他走到酒柜前,开了瓶白酒,最便宜的那种。
没拿杯子,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烈酒烧喉,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他又灌了一口,然后拿着酒瓶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没开灯。
电视没开,屏幕黑着,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开始花白,眼袋浮肿,眼神疲惫,脊背微微佝偻——这是被生活压弯的腰。
这就是他。
一个局长,一个卧底,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这么多身份,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陌生号码,但吴良友心里有数——是“影子”。
这个号码他下意识就背下来了。
短信内容很简短:“周五下午两点五十,省发改委对面咖啡馆,靠窗第二个位置,带一份梓灵县的土地规划图做掩护。”
吴良友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
然后,他删除短信,关掉手机。
走到书房,从文件柜里找出梓灵县最新的土地规划图——厚厚一本,A3大小,硬壳封面,印着“内部资料,严禁外传”的红字。
他翻开看了看,里面各种颜色的区块标注,红线、绿线、黄线交错,像一张复杂的地图,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本图他其实没怎么看过,大多数时候就是个摆设。
现在,它要派上真正的用场了——当道具,当掩护。
他把图装进公文包,拉上拉链。
公文包是老婆去年送的生日礼物,真皮的,棕色,款式老气但耐用。
老婆说:“你那个包都掉皮了,换个新的,出门也体面点。”
她不知道,这个新包要装的东西,比旧包装的更危险。
做完这些,他站在书房中央,环顾四周。
书架上的书,墙上的字画,桌上的摆件,窗台上的绿植——一盆吊兰,半死不活的,他总忘了浇水。
每一样都熟悉,每一样都陌生。
这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墙上的裂缝是他看着慢慢出现的,地板上的划痕是吴语小时候玩玩具车留下的,沙发上的凹陷是他每天坐的位置。
可能很快,就不再是了。
马锋说过,任务完成后要立刻撤离,不能带太多东西,最好什么都别带,轻装简行。
也就是说,这个家,这些年的积累,这些带着记忆的物件,都要抛弃。像逃难一样。
手机突然又震了——这次是家里的座机。
吴良友猛地坐起来,心脏狂跳,盯着那台电话。
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像恶魔的眼睛。
这么晚了,谁会打来?又是“影子”?还是马锋?还是……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不能不接。
“爸?”是吴语的声音,带着哭腔,鼻音很重。
吴良友心里一紧,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小语?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爸,我害怕……”
吴语抽泣着,话都说不连贯,“刚才有人敲门,说是查水表的……可是、可是妈妈说她刚才查过了……那个人还在外面转悠……我、我从猫眼看见,他戴着帽子,低着头,看不清脸……”
吴良友感觉血都凉了,浑身发冷:“你们现在在哪儿?姥姥家?”
“嗯……可是那个人一直在外面转悠……妈妈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可是我害怕……爸爸,我怕……”
吴良友握紧话筒,手指关节泛白。
他强迫自己冷静:
“小语,听爸爸说。你现在把电话给妈妈,然后去里屋锁上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听懂了吗?”
“嗯……”吴语哭着应道。
几秒后,妻子接电话的声音传来,压低着,但能听出紧张:“良友,没事,可能就是查水表的弄错了,或者……流浪汉?你别担心,我们……”
“别说了。”
吴良友打断她,语气严厉,“我现在联系当地派出所,你们什么都不要做,等我电话。记住,锁好门,谁敲都不要开。”
挂了电话,他立刻拨通了马锋的号码。
手在抖,按了三次才按对。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了。
“什么事?”马锋的声音很清醒,显然也没睡。
“我老婆孩子那边出事了。”
吴良友尽量让声音平静,但尾音还是抖得厉害,“有人去她们住的地方,假装查水表。我儿子说那人一直在外面转悠。我怀疑是黑石的人,他们在警告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只有呼吸声。
“地址发我。”
马锋说,声音冷静得像冰,“我马上安排人过去。你别动,等我消息。”
“马厅,如果她们出事……”
“不会。”马锋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黑石组织现在还需要你,不会动你的家人。这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警告——告诉你他们能找到你的人。你先冷静,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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