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友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圈发黑,眼袋浮肿,胡子拉碴——很好,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一个彻夜未眠、内心挣扎的官员形象。
他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拍在脸上。
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从兜里掏出那瓶眼药水,滴了两滴,眼睛立刻泛起红血丝,看起来更憔悴了。
昨晚他一宿没睡。
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
脑子里反复排练着今天的“表演”:该怎么说话,用什么表情,哪些细节要注意。
马峰说得对,他得把戏演足。
从今天起,他吴良友就是个“良心未泯但误入歧途”的干部。
收过钱,但没敢花,整天提心吊胆。
现在终于有机会坦白,既恐惧又解脱。
演起来不容易。
他得让所有人相信,却又不能让某些人看出破绽。
“某些人”——指的是局里可能存在的眼线。
马峰提醒过他,黑石组织在国土局可能有内应,得小心。
擦干脸,他走出洗手间,往办公室走。
走廊里已经有人了。
财务股的小王端着保温杯迎面走来,看到他,愣了一下:“吴局,您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不舒服?”
来了,第一个观众。
吴良友挤出个疲惫的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您可得注意身体啊。”小王关切地说,“最近局里事多,您别太操劳。”
“嗯,谢谢。”吴良友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他能感觉到小王在背后盯着他看。
很好,种子撒下了。
推开办公室门,里面一股闷热。空调坏了三天,维修工还没来。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热浪扑面而来。
桌上堆着待批的文件,最上面那份是黑川项目四标段的招标方案。
他拿起来翻看,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
今天得“无意间”透露出几个信息。
第一,他最近在查法律条文,特别是关于受贿罪自首的条款。
第二,他联系过律师,咨询过相关问题。
第三,他经常走神,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这些细节,会通过不同渠道传出去。
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开了,是林少虎。
年轻人手里拿着份文件,脸色也不太好看,眼下一片青。
“吴局,这是您要的黑川项目审计报告。”
林少虎把文件放在桌上,“财务科刚送来的。”
吴良友没接,盯着文件封面看了几秒,突然问:“少虎,你说……一个人要是犯了错,还有机会改吗?”
林少虎明显一愣:“吴局,您……”
“我就是随便问问。”
吴良友摆摆手,语气飘忽,“最近看新闻,好多干部出事。有的判了十几年,有的……唉。”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留白。
林少虎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显然被这个问题问懵了。
吴良友观察着他的反应。
年轻人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紧张的表现。
他在紧张什么?因为那份材料?还是因为别的?
“您……您别想太多。”
林少虎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您又没犯错。”
“没犯错?”吴良友苦笑,“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一点错不犯?有时候错不是自己想犯,是……身不由己。”
这话说得够直白了。
林少虎脸色更白了。
“行了,你忙去吧。”
吴良友挥挥手,“报告我看看。”
“好。”林少虎如蒙大赦,快步退出去。
门关上,吴良友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第一场戏,演完了。
效果如何,要看后续反馈。
他拿起那份审计报告,翻开。
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头疼。
但他必须看,而且要仔细看——这是马峰交代的,要从中找出可能被黑石组织利用的漏洞。
看了几页,手机震了。
掏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公园东门,第三长椅。下午三点。”
马峰的人。
吴良友删除短信,继续看报告。
但心思已经不在报告上了。
下午三点,公园。
要交什么?还是收什么?他不知道,但必须去。
上午的时间过得特别慢。
吴良友批了几份文件,又开了个小会。
县政府重点工作督办会上他明显心不在焉,常务副县长黄诚讲话时他走神了三次,被点名提醒。
散会后,黄诚把他叫到一边:“良友,你最近怎么回事?状态很不好。”
“黄县长,我……”吴良友欲言又止,“家里有点事。”
“家里有事就说,别硬撑。”黄诚拍拍他肩膀,“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领导。”吴良友低下头。
这表情,这语气,应该够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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