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三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颠簸在通往安泰煤矿和松鹤乡小学的泥泞土路上。
雨后的天空依旧阴沉,路面坑洼处积着浑浊的泥水,车轮碾过,溅起大片泥浆。
吴良友坐在头车的副驾驶,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聂茂华、刘猛同车而坐,后排气氛有些沉闷。
夏明亮和魏明杰则坐在第二辆车上,两人时不时低声交流几句。
车队在一个坡度较大的弯道处停了下来。
这里的路况尤其糟糕,路面被重车碾压出深深的车辙,混合着泥水,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众人下车。吴良友的皮鞋刚踩上地面,就险些陷进泥里,他皱了皱眉。
聂茂华则已经拿出随身携带的卷尺,开始测量路面宽度和受损情况,并让随行人员拍照取证。
“吴局,您看,”夏明亮赶紧上前几步,指着路面和旁边陡峭的边坡,“这就是现状。晴天还能勉强通行,一到雨天,别说重载的运煤车,就是普通的农用车都经常陷在里面。上个月就是在这里,两辆车陷了一夜。”
魏明杰补充道:“这条路也是松鹤乡中心小学两百多个师生上学的必经之路。家长们最怕的就是这种天气,都得轮流请假接送孩子,严重影响生产和生活。”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喧闹声。
只见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路边相对稍高的地方走过来。
他们有的穿着不合身的雨鞋,有的干脆赤脚,裤腿上沾满了泥点,小脸上带着走这种路时特有的小心翼翼和疲惫。
看到这么多领导和车辆,孩子们有些怯生生地放慢了脚步。
一个扎着羊角辫、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一个大点的男孩拉住。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书本。
吴良友的目光在那群孩子身上停留了许久,特别是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女孩。
他没说话,但眉头锁得更紧了。
车队继续前行,来到了计划修路的起点,也是架桥方案的选址处。
省勘测院的技术人员已经等在那里,摊开了大幅的图纸。
“吴局,各位领导,”技术人员指着图纸和实地地形讲解,“这就是我们设计的架桥方案。桥梁跨过这片低洼地和灌溉渠,桥下净空达到5.5米,完全不影响下方农田的耕作和灌溉。我们还设计了配套的U型排水渠,确保水流畅通。”
吴良友走到桥墩的预定位置,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看了看,又望向不远处那片绿油油的农田。
“桥墩的位置,确定不会影响农田的耕作层和灌溉系统?”
他抬头问技术人员,语气严肃。
“绝对不影响。”技术人员肯定地回答,“我们进行了精确的勘测和计算,桥墩基础会打在耕作层以下。而且桥梁是单跨设计,对下方土地几乎没有扰动。灌溉渠我们会用更耐用的材料进行衬砌,比原来的土渠效果更好。”
聂茂华也在一旁仔细查看着图纸,不时提出一些专业性问题,比如桥梁的荷载标准、施工期间对农田的保护措施等。
技术人员和老张一一作答,显然做了充分准备。
接着,车队来到了安泰煤矿的工业广场。由于停工,广场上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几个值班人员在巡逻。
夏明亮引导众人参观了煤矿的调度室、职工食堂和部分宿舍,重点介绍了煤矿吸纳本地劳动力、特别是解决贫困户就业的情况。
墙上贴着员工信息栏和工资发放公示,数据清晰。
“我们煤矿虽然规模不大,但从建设期到现在,始终坚持优先录用本地村民。”
夏明亮指着信息栏说,“像这位李建军,以前在外面打零工,收入不稳定,现在在矿上开挖掘机,一个月能拿六千多,他媳妇也在矿上食堂工作,两口子都在家门口就业,还能照顾老人孩子。”
吴良友默默地看着,偶尔点点头。
最后,考察队伍来到了松鹤乡中心小学。
正是课间时间,孩子们在操场上奔跑玩耍,但那个简陋的操场同样泥泞不堪。
老校长闻讯赶来,握着吴良友的手,情绪有些激动:“领导,我们全校师生,天天就盼着这条路能修好啊!孩子们上学太受罪了!老师上下班也困难。要是路修好了,不仅是煤矿受益,我们学校,我们全乡的老百姓,都感激不尽!”
考察持续了近三个小时。回到乡政府会议室,进行最后的座谈。
吴良友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笔记本。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缓缓开口:
“经过今天的实地考察,情况比在局里听汇报要直观、深刻得多。”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审慎,“这条路的问题,确实严重制约了企业发展,更影响了松鹤乡百姓,特别是孩子们的基本出行和安全。这是个客观事实,我们必须正视。”
夏明亮的心提了起来,紧张地等待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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