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还差一刻,天已经开始暗了。
北风跟疯了似的刮,顺着衣领往人身上钻,冻得人骨头缝都疼。
刘猛把军大衣领子又往上扯了扯。
这大衣洗得发白,袖口都磨破了边,里面的棉絮都露出来了,根本挡不住多少寒气。
他鼻尖冻得发紫,手指揣在兜里也僵得动不了,呼出的白气刚飘出来,就被风撕得没影。
他扭头扫了眼身后的队伍。
二十来号人站成两排,个个缩着脖子,有人不停跺脚取暖,有人搓着手哈气,嘴里嘟囔着这鬼天气。
手里的镐头、铁锹往地上一杵,叮铃哐当响,倒给这死寂的冷风天添了点活气。
“猛子,刚炸那几个窑,动静够大不?” 严平若凑了过来。
他搓着手,指关节咔咔响,脸上沾着几块黑煤屑,是刚才炸窑溅的,看着比平时凶了点。
说话时,他哈出的白气特别浓,嘴里的牙都冻得打颤。
刘猛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那唾沫落地就成了小冰疙瘩。
“大是大,但没用。这帮家伙跟地老鼠一样,这边摁下去,那边又冒头。必须找着根,一次性薅干净才行。”
他眉头皱得很紧,语气里满是烦躁。
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炸窑了,每次都只能拆表面,根本根治不了,过不了几天又有人偷偷开挖。
正说着,肖华从后面跑了过来,跑得急,喘得厉害,胸口一鼓一鼓的。
他手里攥着个冻硬的馒头,那是早上剩的,硬得跟块砖头似的,啃都啃不动。这小子二十出头,脸嫩,就是冻得发白,嘴唇都裂了口子,渗着点血丝。
“刘组长,严乡长,我想起个事儿!” 肖华停下来,先顺了口气,说话时还噎了一下,赶紧拍了拍胸口。
“往下走四五里地,有个老炭洞子,年前所里让人用灰砂砖封了,当时看着特结实,就怕……”
“就怕有人又给扒开了?” 刘猛立马接话,眼睛亮了下,总算有了点线索。
这几天正愁找不到根源,要是真能把这个老洞子封死,说不定能清净阵子。
“地址确定没错?” 他追问了一句,生怕白跑一趟。
“错不了!” 肖华使劲点头,拍得胸脯砰砰响,嘴里的馒头渣掉了好几粒。
队伍里有人笑他,他瞪了一眼,继续说:“我上个月巡山特意去看了,灰砂砖封得老厚,砖缝里都长了枯草,当时还跟同事说‘这下安生了’,哪想到……”
“想个屁!” 严平若笑骂一声,往远处的山坳瞥了眼,眼神沉了下来。
“这玩意儿就是牛皮癣,稍不注意就冒头。前阵子就有人举报,说这边夜里有动静,一直没找着地方,敢情是这儿。既然顺道,干脆一锅端,省得开春再来折腾。”
刘猛不停点头,军大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黄的毛衣,领口都松垮了。
“就这么定!肖华,你带路,叫司机往那边开。”
他拍板决定,然后扭头冲队伍喊,“大伙儿听着,今儿把这活儿干漂亮了,回去我请大家喝包谷老烧,管够!”
“好啊!猛子哥说话算话!” 队伍里立马炸开了锅,有人吹口哨,有人举着工具欢呼,刚才冻出来的僵劲儿一下子散了大半。
小王,就是那个刚毕业的小伙子,赶紧把掉在地上的手套捡起来,往手上套,生怕耽误时间。
他刚来没多久,还没跟大伙儿一起喝过酒,早就盼着这机会了。
车子是辆半旧的皮卡,车身上全是泥印,挡风玻璃有道裂纹,用胶带粘着,看着随时要散架。
后斗里堆着炸药箱和镐头,箱子上印着 “危险品” 的红字,都快磨掉了。
车斗挡板哐当哐当响,跟敲锣似的,一路没停过。
司机老张坐在驾驶室里,握着方向盘的手裹着劳保手套,手套破了个洞,露出半截冻得通红的手指头。
他嘴里叼着根红梅烟,没点燃 —— 风太大,点不着,就是含着过个瘾。
“刘组长,那路真不好走,昨儿化的雪全冻上了,滑得离谱。”
老张忧心忡忡地说,他跑这条线次数多,知道有多凶险。
“没事,慢点开,不急。”
刘猛扒着车窗往外看。这条路顺着山梁修的,年头太久,路面坑坑洼洼,最深的坑能没过脚踝。
路边的护栏锈得只剩几根铁杆子,风一吹就吱呀晃,看着特悬。
老张说去年这儿摔过一辆车,翻进沟里,还好人没事,就是车废了。
这话刚说完,车就开始 “扭秧歌”。
路中间的冰被车轮碾出两道深沟,冰碴子被带起来,打在车底盘上噼啪响,跟放鞭炮似的。
突然,前轮猛地往路边滑,整个车身往护栏撞去。
老张赶紧猛打方向盘,脚死死踩住刹车,车轮蹭着护栏发出刺耳的声音,那护栏晃得更厉害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断。
“我去!老张稳点!”
后斗里有人喊了一嗓子,赶紧抓住旁边的炸药箱,生怕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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