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办公室的空调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方妮心头的燥热。
她现在身份特殊,既是太平乡党委书记,又在市政府办公室挂职锻炼。
地级市层级比下面的县高,可真遇到基层的事,还是得自己往回跑。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每一张信访截图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最刺眼的那张里,老耿佝偻着背,拐杖死死抵在信访局的台阶上,纸牌上 “还我土地” 四个字被汗水浸得发皱,背景里的黄色推土机正对着绿油油的麦田,铲斗悬在半空,那架势像是要吞掉整片庄稼。
“才挂职两个月就踩雷,这太平乡真是不太平。”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办公桌上还摊着刚整理好的太平乡资源档案,“响水桥村地热资源” 的标注旁,被她用红笔圈了三道圈,这可是村民们的宝贝,绝不能让人随便糟蹋。
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时,公文包的拉链没拉严,里面的笔记本掉了出来,扉页上 “为民办实事” 五个字是她刚到太平乡时写下的,墨迹还透着几分崭新,这五个字也是她一直记在心里的准则。
“雷市长,我申请立刻回太平乡!”
方妮推开市长办公室的门,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急切,“响水桥村的征地纠纷再不处理,村民们怕是要和施工队起冲突,到时候就不是征地的事了,很可能引发更大的矛盾!”
雷市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目光落在她通红的眼底,又扫过她手里攥得发皱的手机,叹了口气:“早听说你是个急脾气,做事不拖泥带水,这点挺好。”
他拿起钢笔,在一张便签上快速写下一串号码:“这是市国土局和信访局的紧急联络方式,需要市里协调,随时打这个电话。我现在就给你们杨书记和李县长说一声,让他们多关注一下太平乡的事,基层工作不容易,得互相搭把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记住,既要解决问题,也要保护好自己,太平乡的水,比你想的深,有些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方妮接过便签,指尖触到纸张的温度,心里踏实了几分:“请市长放心,我一定给村民们一个说法,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走出市政府大门,正午的太阳晒得地面发烫,脚踩在上面都能感觉到热气往上冒。
方妮站在路边拦出租车,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现在满心都是赶紧回到太平乡,没心思在意这些细节。
看见一辆空车驶来,她快步跑过去,拉开车门就喊:“师傅,太平乡政府,越快越好!麻烦您走盘山公路,别绕远路,那边村民还等着呢!”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人,看她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姑娘,你是去处理响水桥村的事吧?今早听收音机里说,那边村民要去上访,还跟施工队吵起来了,场面好像挺紧张。”
“您也知道?” 方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事传播得还挺快。
“咋能不知道!” 司机叹口气,“那片地我去过,山凹里的荒草地看着不起眼,底下藏着地热呢!之前就有老板想承包,村民们没同意,觉得那是祖宗留下的地,不能随便给外人,现在又来这么一出,换谁谁能甘心啊!”
出租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变成农田,又渐渐出现连绵的山地,方妮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盘算着回去该怎么跟村民沟通,怎么解决征地补偿的问题。
两个小时后,车子刚过太平乡的界碑,方妮就看见前方尘土飞扬的路口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侯思明正蹲在车旁,埋头给爆胎的后轮打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就蒸发了,看得出来他已经在这等了很久。
村民们围在三轮车旁,有人攥着 “还我土地” 的厚纸板,有人低声议论,脸上满是焦虑,还有人时不时往远处张望,希望能等来解决问题的人。
“师傅,停一下!” 方妮推开车门,快步跑过去,她不想让村民们再等了。
她先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纸板,掸了掸上面的尘土,又顺手帮侯思明扶住车把:“老侯好,我是太平乡党委书记方妮,刚从市里赶回来,让大家久等了。”
侯思明直起身,手里还握着打气筒,袖口沾着的玉米叶磨出了毛边,一看就是刚从地里过来的,他上下打量着方妮,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方书记?我们等了三个钟头,信访局的人说,让我们找国土局和太平乡解决,可……”
他话没说完,声音就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奈:“之前找吴局长,就是县国土局的吴良友,他要么躲着不见,要么就说补偿款没的谈,态度硬得很。”
方妮知道吴良友,这人是县国土局局长,听说还和真正的开发商向先汉、韩江私下暗中勾结,而且他和县委副书记任华章是同学,关系不错,这背后的水确实深。
“是我的问题,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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