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猛刚走到窑口边,一股混合着煤渣和尘土的呛人味道就钻进鼻子,他忍不住猛咳两声,眼泪都快出来了。
黑黢黢的窑口被碎石堵得严严实实,几块磨盘大的石头压在最上面,缝隙里还在往下掉细土,看着就吓人。
夏云跟在他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学生,搓着手不停辩解:“刘组长,真不是我们的锅,侯思贵是偷偷溜进去的。”
“我们炸窑前喊了好几遍,没人应才敢点火的,谁知道他藏里面啊!”
“喊了几句就算清场?” 刘猛猛地回头瞪他,声音冷得像冰,“窑里岔道那么多,你们进去搜过吗?就敢签字说‘清场完毕’?”
夏云的脸瞬间红透,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窑里太黑,还有瓦斯味,我们没敢往深走……”
“放屁!” 刘猛忍不住爆粗口,声音大得震得周围的积雪都掉了点,“没搜就敢炸?这是拿人命当儿戏!”
周围的村民听见动静,瞬间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
“就是!上次炸窑我就在山上看,他们根本没进窑,就站在远处喊了两句!”
“夏所长全程都在山头上抽烟,连窑口都没靠近,这叫清场?”
“侯思贵也是傻,明知道要炸窑还去拿工具,这不是送命吗?”
“要我说就是他们故意的,为了快点腾地,根本不管里面有没有人!”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挣脱两个妇联干部的拉扯,疯了似的往窑口冲,棉袄上全是泥和雪,看着特别狼狈。
“让我进去!我男人还在里面!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是侯思贵的老婆王桂兰,她眼睛哭得红肿,嗓子都喊哑了,声音里全是绝望。
刘猛赶紧上前拦住她,胳膊都被她抓出几道红印:“大姐,你冷静点,现在进去太危险,我们已经叫专业救援队伍了。”
“专业队伍?什么时候来?” 王桂兰抓住刘猛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我男人在里面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你们是不是根本不想救他?”
“是不是为了炸窑腾地,故意把他埋里面的?”
太平乡的分管领导刘银阶挤了过来,肚子挺得老高,喘着粗气帮着拉王桂兰:“王大姐,你别激动,刘组长刚从县里赶过来,已经在联系救援了,再等等。”
刘银阶四十多岁,平时总爱摆官架子,这会儿脸上全是慌张,显然也没经历过这种事。
刘猛趁机问他:“刘乡长,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组织人先清理一下?”
“我们八点就到了。” 刘银阶抹了把脸上的雪,语气很敷衍,“夏云说不敢随便挖,怕塌得更厉害,我就让人先把现场围起来,等你们来拿主意。”
刘猛气得差点笑出来,合着这俩人来了快两个小时,就只干了 “围现场” 这一件事,简直是废物。
他没再跟刘银阶废话,转头问夏云:“这里有信号吗?我要给李县长打电话。”
夏云赶紧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全是 “无服务”:“山里信号一直差,刚才罗毅想打电话都没打通,急得直跺脚。”
“谁有卫星电话?” 刘猛扬声问周围的人,声音里带着急切。
一个穿迷彩服的小伙子举了举手,跑过来递过一个黑色的卫星电话:“我有,应急办昨天刚发的,还没怎么用过。”
刘猛接过电话,按了半天终于拨通了李强的号码,手指都在抖。
“李县长,我到现场了,情况比想象的严重一百倍。” 刘猛的声音压得很低,“窑口塌得死死的,夏云和刘银阶根本没组织救援,就搁这儿躺平,王桂兰情绪已经崩了,再拦不住要出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 “啪” 的拍桌子声,李强的吼声透过听筒传过来:“这群废物!我已经让矿山救护队出发了,估计一个小时能到!”
“你先稳住家属,别让现场乱起来,要是再出意外,你们全都别干了!”
“明白。” 刘猛挂了电话,把卫星电话还给小伙子,心里的火气更旺了。
他转头对夏云说:“你带几个人,先把窑口周围的浮石清一下,动作轻点,只清表面的,别瞎使劲。”
又对刘银阶说:“刘乡长,你让人找几块木板,在窑口旁边搭个遮挡,别让雪落在碎石上,增加重量,到时候更难挖。”
两人赶紧应着,分头去安排,生怕慢了被刘猛骂。
刘猛走到帐篷里,王桂兰正坐在地上哭,妇联干部蹲在旁边劝,嘴里说着 “会没事的”,自己眼里也没底。
“大姐,我刚给县里打电话,矿山救护队已经在路上了。” 刘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他们带了液压剪和支护钢架,都是专业设备,肯定能把侯大哥救出来。”
王桂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血丝:“真的吗?他还能活着吗?我闺女还在等他回家送学费呢……”
“能,肯定能。” 刘猛点点头,心里却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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