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老地方”餐馆的路上,雨丝渐渐密了起来,算不上很大,但打在脸上、脖子上,带着一股子沁人的凉意,感觉特别明显。
雷文达肚子里的抱怨,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收都收不住,哗啦啦地往外倒。
“小林啊,你来的时间短,资历浅,有些陈年烂账,局里的老人都知道,但你未必清楚。”
雷文达缩着脖子,把夹克拉链一直拉到顶,试图挡住那些无孔不入的雨丝,“吴良友那个人,我跟你说,心眼比针鼻儿还小,手段嘛,又阴又损,杀人不见血。我给你说两件真事儿,你品品,你细品。”
林少虎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把雨伞往雷文达那边偏了偏,但他心里的好奇心确实被勾了起来。
这半年在局里,他也断断续续听过一些关于吴局长的风言风语,但大多都是捕风捉影,像雷文达这样准备指名道姓开讲的,还是头一回。
“头一件,是关于牛角所的老会计,周大新,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头发快掉光了,脸上皮肤红一块白一块,平时话不多,看着挺老实本分那个人。”
雷文达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林少虎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有印象,上次去牛角所报账见过一次,确实话不多,感觉挺本分的一个人。”
“本分?哼,就是太本分了,不懂得变通,才倒了大血霉!”
雷文达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同情和愤懑,“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有一次开全局干部职工大会,搞民主评议什么的。周会计那个人,你也知道,搞财务的,死脑筋,认死理。他核账的时候,发现局里财务有些账目不对劲,有用白条、收据甚至假发票报销的,明显是弄虚作假在套取资金嘛!他那个直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没忍住,当场就给捅出来了!搞得当时分管财务的吴良友脸色铁青,下不来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差点没当场脑溢血。这仇,当时就算结下了,结得死死的。”
“后来呢?”林少虎忍不住追问。
“后来?后来没过多久,吴良友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居然当上了一把手。他上任后签发的第一份人事调令,就是把周大新从牛角所,调到了水湾所!”
林少虎有点纳闷:“水湾所在低山丘陵区,气候暖和,牛角所在高山上,冬天冷得很。这听起来,不像是整他,倒像是照顾他啊?”
“照顾个屁!你懂啥!”
雷文达骂了句脏话,情绪有点激动,“周大新有那个银屑病,就是牛皮癣!最怕什么?最怕热!一热就浑身痒,出汗就更严重,恨不得把皮都给挠破了!牛角山海拔高,夏天也凉快,他待在那边,病还能控制住,不怎么犯。水湾那边呢?夏天跟个大火炉似的,又湿又热!让他去那儿,不是明摆着往死里整他吗?周大新后来多次打报告,低声下气地申请调回牛角所或者换个地方,吴良友每次都端着架子,就打官腔,就一句‘要服从大局,克服一下困难’!给你顶回来!后来老周实在受不了,自己凑钱去外地大医院看病,吴良友知道了,还在局务会上阴阳怪气,说他‘不安心本职工作,总想借着看病的机会出去耍’!卧槽,你说这说的是人话吗?简直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林少虎沉默了,心里头泛起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这招确实太阴了,表面上冠冕堂皇,让你挑不出毛病,实际上刀刀见血,专往你最难受的地方捅。
雨好像更大了些,密集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走到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雷文达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一棵在风雨里被吹得左摇右摆、瑟瑟发抖的老梧桐树,声音变得更加沉郁,带着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要说最惨的,最他妈冤枉的,还得是松鹤所的罗炳璋,**事。那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放屁都砸脚后跟。”
“罗炳璋干事?他怎么了?我见过几次,看着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啊,见人都是笑眯眯的。”
林少虎对那个瘦高个、有点黑的中年男人有点印象。
“老实?呵呵,老实人才被欺负得最惨!最没有还手之力!”
雷文达冷笑一声,笑容里全是苦涩,“这事儿啊,得追溯到快十年前了。那时候局里搞第二次全国土地调查,吴良友那时候还是个普通的技术干部,被分到罗炳璋老家的那个村里去搞外业测绘。老罗他们家是那个村的,家里养了只挺壮实的大公狗,正处在发情期,躁动得很。那天,吴良友正撅着屁股,全神贯注在地里画图呢,也不知道那狗是把他当成母狗了还是咋的,‘嗖’地一下就窜过去了,两只前腿‘啪’就搭他肩膀上了,腰杆子还在他屁股后面一拱一拱的!那动作……唉,我没亲眼看见,都是听当时在场的人说的。”
林少虎努力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一个技术干部,撅着屁股认真工作,突然被一只发情的大公狗从后面“袭击”……他的嘴角忍不住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但看到雷文达严肃的表情,又赶紧死死憋住,感觉肚子都有点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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