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友感觉自己不是在走路,而是在一片黏稠的沼泽里挣扎。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走廊里猩红的地毯仿佛有了生命,缠绕着他的脚踝,要将他拖入深渊。
“妈的,这酒后劲……”
他扶着冰冷刺骨的墙壁,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脑袋里像有一万只蜜蜂在开摇滚演唱会,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景象扭曲旋转,欧式壁灯的光晕化成一团团鬼火。
他又想起了那个“红衣女人”的传闻。
司机小李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前几年有个穿红裙的姑娘在这里为情所困,想不开寻了短见,从此阴魂不散,专找深夜落单的醉酒男人……
当时他只当是笑谈,此刻却觉得这走廊的空调冷风,都带着一股子坟地的阴气。
“自己吓自己,都是封建迷信!”
他啐了一口,试图用言语给自己壮胆,但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颤抖着扩散,显得更加心虚。
好不容易挪到楼梯口,他几乎是抱着扶手往下出溜。
楼梯间的声控灯年久失修,反应迟钝,他使劲跺脚,灯才不情不愿地亮起昏黄的光,将他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在墙上,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上来。
走到二楼转角,他猛地顿住脚步,心脏骤停!
楼梯口,一个穿着猩红长裙的身影,背对着他,长发垂至腰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那红色,鲜艳得如同刚刚浸染过鲜血,在昏暗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谁?!”他尖叫出声,声音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那红色身影依旧纹丝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吴良友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冷汗瞬间湿透衬衫。
他死死抓住扶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连呼吸都忘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也许更久,他才鼓足勇气,眯着醉眼仔细辨认。
这才发现,那不过是二楼走廊窗口挂着的一块厚重的红色绒布窗帘,不知被谁拉开了一半,在黑暗中形成了一个酷似人形的轮廓。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虚脱感席卷全身,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自己真是喝到灵魂出窍了!
连滚带爬下到一楼大厅,这里更是鬼蜮般死寂。
白天灯火辉煌的水晶吊灯灭了,只有墙角绿色的应急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将大厅里沙发、柱子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
总台空无一人,电脑屏幕漆黑,连背景音乐都停了。
“有人吗?值班的死哪儿去了!”
他喊了两声,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响应,显得格外渗人。
他摸索着走向大门,却“砰”地一声撞在了冰冷的玻璃门上,额头瞬间鼓起一个大包,疼得他眼泪直流。
“这破宾馆!”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咬牙切齿。
恐惧和酒精混合在一起,催生出一种急切的**。
他现在无比渴望那个温柔乡,那个能让他暂时忘记恐惧的港湾——肖艳。
王鹊那个老狐狸,应该懂他的意思吧?
重新爬上四楼,他感觉自己像跑了一场马拉松,筋疲力尽。
就在他扶着墙大口喘气时,一个身影从阴影里闪了出来。
“吴局长!”声音恭敬中带着讨好。
吴良友吓得一哆嗦,定睛一看,是杨柳国土资源所的王二雄。
王二雄一身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与他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是二雄啊。”
吴良友松了口气,随即又不耐烦地挥挥手,“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当门神?”
“我怕您喝多了回来不方便,特意在这等着。”
王二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腰弯得像熟透的稻子,“408房间给您安排好了,海飞丝洗发水、舒肤佳香皂,还有您常用的剃须膏,都备齐了。厨房还温着醒酒汤,我让人送上来?”
“有心了。”吴良友摆摆手,他现在只想立刻躺平,“不用汤了,我累了。”
王二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408门口,小声说:“房间给您留了灯,空调也调好了。”
吴良友含糊地应着,脑子里全是肖艳窈窕的身影和含情脉脉的眼神。
他颤抖着掏出房卡,试了好几次才插对,“嘀”一声,门开了。
他踉跄着进去,也懒得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直接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
床垫发出“吱呀”一声呻吟,包裹住他疲惫不堪的身体。
酒精和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意识逐渐模糊。
肖艳和许明明的脸庞在脑中交织,**的火苗舔舐着他最后的理智。
就在他即将沉入梦乡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窗帘后面,有个红色的影子极快地一闪而过!
他猛地睁大眼睛,睡意全无,死死盯住窗帘。
窗帘静静垂着,纹丝不动。
“幻觉,又是幻觉……”他喃喃自语,努力说服自己。
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枕头里,强迫自己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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