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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不语站在那里，光柱已散，七彩光点却依旧如星环般萦绕着她缓缓旋转。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大病初愈，脚步也有些虚浮，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扶着旁边半塌的土墙。但她的眼神，那种清澈到能映照人心的眼神，却让所有看向她的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被她抬手间无形定住的遗物猎人首领，僵立在几米外，冰蓝色的独眼睁得极大，里面翻涌着惊骇、困惑，以及一丝被强行压下的狂躁。她周身的力场和护甲依旧处于失灵状态，那柄脊椎弯刀在她手中微微震颤，发出不甘的低鸣。
营地大门处，对峙的双方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暂时忘记了厮杀。黑甲骑士们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针尖的红光闪烁不定。前哨站的守卫们则面面相觑，看着那个曾经抱着口破锅、脸色苍白的女子，此刻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天地共鸣的奇异气场。
秦峰捂着受伤的肩膀，挣扎着站直身体，目光复杂地看着颜不语。是惊喜，是担忧，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他熟悉的那个会因为火锅烫到手指大呼小叫、会为了一点小事跟马克斗嘴、会在压力下咬牙死撑的颜不语，似乎还在，但又好像多了些什么……一种更加浩瀚、也更加疏离的东西。
“颜……颜姐？”马克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虚。
颜不语缓缓转过头，看向马克，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熟悉的无奈，嘴角也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弯，声音依旧很轻，却不再是通过意念，而是真实的嗓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马克，我好像……睡了很久？”
这一句带着些许迷茫和熟悉的语调，瞬间冲淡了她周身那令人敬畏的气场。马克、埃利奥特，甚至秦峰，心中都微微一松。还好，她还是她，至少有一部分是。
“也没多久，也就差点把天捅个窟窿，顺便让两个神仙（指收割者和大衮）差点打起来，还引来了这帮不穿好衣服的强盗。”马克嘴快，指着僵立的遗物猎人首领和外面的黑甲骑士说道。
遗物猎人首领似乎终于从震惊中恢复了些许思考能力，她死死盯着颜不语，声音透过面甲，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探究：“你……你刚才动用的力量……是‘原初可能性’的直接干涉？！你身上……有‘种子’？而且它……萌发了？！这不可能！‘种子’的萌发需要极端苛刻的条件和漫长的时间，甚至需要特定‘钥匙’的引导……”
“我不知道什么种子。”颜不语打断她，眉头微蹙，似乎还在努力适应和梳理脑海中庞杂的信息流和感知，“我只知道……很多东西在‘呼唤’，在‘疼’，在‘等’。这里，”她指了指脚下，“你们，”她看向遗物猎人首领，“还有更远的地方……都需要‘安静’一下。”
她的目光扫过营地外那些黑甲骑士，又看向库房方向，最后落在远处东面的天际线。“尤其是那里（指静滞区）……‘冰’要化了，里面的东西……有点‘着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东面静滞区的方向，天空的颜色似乎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古老腐朽气息的“风”，若有若无地吹拂过来。
同时，库房方向，“大衮”那痛苦的嘶吼也变得焦躁不安，污秽的能量如同沸水般翻腾，却又被某种无形的枷锁（或许是“收割者”残留的安抚，或许是颜不语苏醒带来的影响）死死按在库房范围内。
遗物猎人首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变化，她眼中的贪婪和狂热再次被点燃，但这次，混合了更深的忌惮和算计。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放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听着，不管你是谁，或者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静滞坟场’——也就是你们说的静滞区——是初代观察者留下的最重要遗迹之一，里面封存着关于‘时间本质’、‘文明升维’，甚至可能对抗‘大过滤’的关键技术或信息！它的‘解冻’是不可逆的，一旦开始，里面的东西要么被我们掌控，要么……就会成为毁灭这片区域、甚至更广范围的新灾祸！”
她指向颜不语：“你能感应到它，甚至能影响它，这说明你和‘观察者遗产’的契合度极高！但你和你身边的这些人，太弱小了，根本无力探索和利用里面的东西！跟我们‘永恒壁垒’合作！我们有技术，有力量，有探索遗迹的经验！我们可以共享里面的发现，共同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合作？从一个刚才还喊打喊杀、要强抢人和物的“猎人”口中说出来，显得格外讽刺。
站长冷笑一声：“合作？先把你们的针收起来，再谈合作！”
遗物猎人首领沉默了一下，抬手做了个手势。营地外的黑甲骑士们整齐划一地放下了手臂，那些危险的针孔缩回护甲内。但她本人依旧被颜不语那无形的力量“定”着，无法动弹。
“诚意。”她言简意赅。
秦峰看向颜不语，用眼神询问。现在的情况，这个苏醒后能力不明的“颜不语”，无疑是决策的关键。
颜不语却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立刻回答遗物猎人首领，而是转身，慢慢走向地下储藏室的入口。“我需要……先看看阿木。他‘喊’醒了我……代价很大。”
她的声音里，带着清晰的担忧和疲惫，那是属于“颜不语”的情感。
众人这才想起阿木！刚才那声耗尽生命的呼喊……
秦峰等人连忙跟了进去。遗物猎人首领尝试移动，发现那股束缚自己的力量似乎随着颜不语的离开而减弱了一些，但仍无法自由活动，她只能焦急地待在原地。
储藏室内，阿木躺在简陋的床铺上，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气息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仿佛随时会消散。一个照看的妇女正在用湿布擦拭他额头的冷汗，看到他进来，慌忙起身。
颜不语走到床边，蹲下身，没有去把脉或检查，只是静静地“看”着阿木。她眼中的清澈光芒流转，仿佛在“阅读”阿木此刻的状态。片刻后，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阿木冰凉的小手。
萦绕在她周身的七彩光点，仿佛受到了指引，一部分缓缓飘落，如同温柔的萤火，融入阿木的身体。阿木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点。
“他消耗了太多‘共鸣’的潜力……身体和灵魂都到了崩溃边缘。”颜不语收回手，声音低沉，“那些光点……是我的一部分，能暂时护住他最后一点生机。但要真正救他……需要更本质的‘修复’，或者……找到让他透支的‘源头’，进行‘调和’。”
“源头？”埃利奥特问，“是指他共鸣的那些古老信息？还是……”
“都有。”颜不语站起身，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库房方向，又看向东面，“他像个……太过敏感的‘共鸣器’，同时接收了太多信号——过去的（观察者信息）、现在的（我们的挣扎）、黑暗的（大衮的痛苦）、凝固的（静滞区的等待）……这些信号在他幼小的意识里冲撞、激荡，他试图去‘理解’，去‘翻译’，甚至去‘回应’……这超出了他的承载极限。”
她顿了顿，看向秦峰和埃利奥特：“静滞区……里面可能有关键的东西。不一定是武器或技术，也许是……‘知识’，或者‘方法’。能帮助我们理解这一切，也能……救阿木的方法。”
这几乎是在支持探索静滞区了。
“但风险呢？”秦峰沉声问，“那个女人（指遗物猎人首领）说的也可能是真的，里面可能封存着危险。”
“风险……一直都有。”颜不语的眼神恢复了那种带着一丝疏离的清澈，“从我们来到这里，风险就没停过。但现在，种子醒了，冰要化了，有些门……必须有人去推开。否则，门后的东西自己出来，可能更糟。”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预感。
“你需要休息。”秦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皱眉道。
“我知道。”颜不语没有逞强，她确实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给我一点时间。另外……外面那个女人，可以先‘放’开她，但不要让她和她的手下离开营地范围。我们需要……谈谈。”
她说完，走到储藏室角落，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七彩光点自动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柔和的光茧，将她轻轻包裹。她需要尽快适应和梳理苏醒后那庞杂而全新的感知与能力。
秦峰等人退出储藏室，看着光茧中那张疲惫却宁静的侧脸，心情复杂。颜不语的苏醒带来了希望和强大的潜在力量，但也带来了更多未知和迫在眉睫的选择。
他们走回营地大门。遗物猎人首领发现束缚自己的力量已经消失，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冰蓝色的独眼深深看了一眼储藏室方向，然后转向秦峰：“看来，我们有的谈了。”
她的语气，少了些居高临下，多了些平等的审视，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在那之前，”秦峰直视着她，“先告诉我们，‘永恒壁垒’到底是什么？你们口中的‘大过滤’，又是什么？”
遗物猎人首领沉默片刻，抬手摘下了自己那半张金属面甲，露出了一张苍白但轮廓分明、带着岁月和战斗痕迹的女性面孔。她的左眼并非残疾，而是一只闪烁着淡金色数据流的机械义眼。
“我叫‘寒霜’。”她说道，声音少了面甲的阻隔，显得真实了些，也冰冷依旧，“‘永恒壁垒’，是旧时代‘方舟计划’唯一成功抵达预设坐标、并在时间乱流中存活并发展起来的避难所。我们保留了部分前文明科技火种，并融合了在流亡中接触到的……一些‘天外’技术碎片，走上了与你们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她指了指自己的机械义眼和身后的黑甲骑士：“我们致力于收集和研究散落各处的‘观察者遗产’，目的只有一个——在‘大过滤’彻底降临之前，为人类文明，寻找一条……生路。”
“大过滤……”埃利奥特喃喃重复这个词，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寒霜的目光投向灰白色的天空，那只机械义眼中的数据流疯狂滚动：“‘收割者’……或许只是‘大过滤’的其中一种表现形式，或者……一个‘质检环节’。根据我们破译的古老信息，在宇宙尺度上，存在着某种周期性或条件触发的、对所有智慧文明进行‘筛选’或‘清理’的宏大机制。原因未知，形式多样，但结果……往往是文明的彻底断绝。”
她看向秦峰，眼神锐利：“你们这里发生的一切——时间紊乱、天外访客痕迹、‘收割者’评估、混沌变量的存在——都符合‘大过滤’前期或局部实验场的特征。静滞区里封存的，可能是观察者对这个机制的研究记录，甚至是……对抗或规避的方法！”
“所以，合作，不是请求，是必须。”寒霜的语气斩钉截铁，“单凭你们，或者单凭我们，都无力面对‘大过滤’。唯有整合资源，共享信息，才有一线生机。”
她的话，如同另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众人心头。“收割者”可能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可怕的“大过滤”？
而就在这时，东面天际，那股扭曲感骤然加剧！一声沉闷的、仿佛冰川开裂般的巨响，隐隐传来！
静滞区，解冻的速度……加快了！
“没时间犹豫了！”寒霜急声道，“静滞区解冻一旦超过临界点，里面的东西要么彻底消散，要么完全苏醒！我们必须立刻组织探索队！”
秦峰看向紧闭的储藏室门，光茧依旧稳定。
颜不语需要时间。
阿木命悬一线。
静滞区异动加剧。
神秘的“永恒壁垒”与迫在眉睫的“大过滤”威胁……
所有的压力，都在这一刻，汇聚到了前哨站这个小小的、伤痕累累的支点上。
而刚刚苏醒、尚未完全掌握自身力量的颜不语，注定将成为引导这一切走向的……初燃灯塔。
（第一百零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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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时间紧迫！静滞区解冻加速，内部传出异响。阿木生命垂危，急需静滞区内可能存在的“修复方法”。寒霜代表的“永恒壁垒”势力虎视眈眈，合作充满猜忌与算计。颜不语在光茧中紧急适应与梳理力量，她的“可能性感知”能否为探索队指引安全路径？秦峰必须在多方压力下，迅速组建一支精锐的静滞区探索队，人选将包括他自己、渡鸦、埃利奥特、寒霜（及少数精锐黑甲骑士），以及……状态未知的颜不语？而库房深处，“大衮”因静滞区解冻和颜不语苏醒的刺激，再次变得极度不稳定，甚至开始尝试冲击残留的“安抚”力量！真正的冒险与危机，即将在解冻的“坟场”中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