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之眼”的凝视,带来的是时间近乎冻结的粘稠感,更是灵魂层面的直接拷问。
冰冷、机械,却又宏大如天宪的意念,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剖开每一个幸存者的意识,将那名为“生存与毁灭的悖论”的质询,直接镌刻在思维的最深处:
【为了个体的生存,是否应该牺牲他人?】
【为了集体的延续,是否应该牺牲个体?】
【当生存本身意味着对他者的毁灭,生存的意义何在?】
【当毁灭成为延续的唯一途径,毁灭是否具有正当性?】
【请回答。】
没有宏大的场景,没有复杂的逻辑推演。只有这五个最简单、也最根本的问题,带着“收割者”那超越人类理解的冰冷逻辑,反复锤击着每个人的认知底线。
“啊——!”
战场上,一个刚刚用砍刀劈开怪物头颅的年轻守卫,突然抱住头,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眼前闪现出刚才被他杀死的那个蛮人战士临死前同样年轻、却充满疯狂的脸。为了生存,我杀了他……我该杀他吗?如果我不杀他,他会杀我,杀我的同伴……可是……他也许曾经也只是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不……不是的……我不是……”另一个正在为伤员包扎的妇女,手指颤抖,无法继续。她想起昨天分配食物时,自己偷偷多藏了一小块饼子给发烧的女儿。为了女儿的生存,她牺牲了其他人的份额……哪怕只是一点点……她错了吗?如果大家都这么做……
营地各处,无论是浴血的战士,还是惶恐的后勤人员,甚至躲藏起来的老弱,此刻都陷入了巨大的精神混乱和自我拷问之中。每一个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自私或无奈的选择,都被这冰冷的质询无限放大,变成刺向良心的尖刀。
东墙缺口处,秦峰单膝跪地,用长枪支撑着身体,呼吸粗重。他的意识同样遭受着冲击。无数画面闪过:他下令处决独狼的心腹(为了稳定),他在资源分配时向技术工坊倾斜(为了长远),他甚至想过在极端情况下放弃一部分无法转移的伤员(为了多数)……每一个决策,在“生存”与“毁灭”的天平上,都曾沾染着冰冷的权衡。
“为了……生存……”秦峰额头青筋暴起,努力对抗着那股将一切选择都推向冰冷二元对立的强大逻辑力。不,不对!不是这样的!生存不只是活着!毁灭也不只是死亡!
就在这时,他身旁传来渡鸦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如同斩断乱麻的利刃:
“我杀人,是为了守护。”渡鸦的眼中,杀意凝练如实质,却异常清醒,“守护我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这无关对错,这是我的选择。我的生存意义,由我的刀和我的选择共同定义。质询者,你只问‘是否’,却不懂‘为何’。”
渡鸦的回答,没有纠结于悖论本身,而是直接指向了做出选择的“主体意志”和“内在缘由”。这简单的回应,仿佛一柄尖锥,刺入了那庞大冰冷逻辑中一个极其细微的“非逻辑”缝隙。
几乎同时,地下控制室内,精神力严重透支、几乎无法站立的颜不语,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仿佛穿透了屋顶、直接“注视”着这里的“规则之眼”,用尽力气,嘶哑地开口:
“我们……会犯错,会自私,会因为恐惧而伤害……但我们也……会后悔,会弥补,会因为爱而牺牲……”她想起了浑天锅碎裂时,锅身传递的最后眷恋;想起了秦峰等人不离不弃的守护;想起了阿木最后那拼尽一切的呐喊,“生存……不是计算题……毁灭……也不是终点……我们……在痛苦里学习爱,在绝望里寻找光,在毁灭的阴影里……种下新的希望……这……就是我们的‘意义’!”
她的回答,充满了情感和矛盾,毫无逻辑性可言,却如同投入冰水的一滴热油,让那冰冷的质询逻辑出现了更明显的“紊乱”。情感,这个在“收割者”评估体系中或许被视为“干扰变量”或“低效噪声”的东西,此刻却展现出了难以被简单“是或否”框架容纳的复杂性。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回应,来自营地深处,那些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失去了一条胳膊、正在帮忙搬运石块的老兵,喘着粗气,对着天空嘶吼:“为了我那群死在墙外的兄弟!老子就是要活下去!活得越好,越久,才越对得起他们!这算不算意义?!”
一个母亲紧紧搂着吓哭的孩子,泪流满面,却咬牙低语:“我不知道什么悖论!我只知道,我的孩子在,我就在!谁敢动他,我跟谁拼命!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能忍!”
一个原本是拾荒者、现在负责清理战场的瘦小男人,一边费力地拖动一具怪物尸体,一边喃喃自语:“以前捡破烂,只为了口吃的。现在……现在干活,看着营地一点点好起来,心里……好像没那么空了。这算……为了啥活着?大概……就是为了这点‘没那么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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