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聚仙台上的宾客在黄昏时分陆续散去。灵德大师率少林僧众合十告辞,临行前留下一卷手抄的《易筋经》心得,说是达摩院历代高僧对肉身修炼的感悟,或对三位探寻肉身与精神融合之道有所裨益。汪镇远与丐帮长老们抱拳而别,这位豪迈的帮主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腰间酒葫芦解下放在石台上——葫芦里是三十年陈的汾酒,算是践行之礼。
鸠摩罗什带着红衣喇嘛最后离开。老僧走到平台边缘时忽然回身,枯瘦的手掌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放在地上:“此乃《虚空藏菩萨本愿经·破界篇》的汉译残卷,是贫僧三十年前从敦煌一处秘窟所得。其中关于‘时空节点’、‘生命共振’的论述,或许与三位今日所论有相通之处。”他说罢深施一礼,转身下山,红衣在暮色中如一道流淌的血。
萧挞凛和耶律斜轸走得最干脆。两位契丹将领只是抱了抱拳,便率众下山,马蹄声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道间。但赵匡胤注意到,耶律斜轸在转身前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钦佩,有向往,也有一丝不甘——那是武者见到更高境界时本能的悸动。
夜幕降临时,聚仙台上重归寂静。白日里数十人聚集的热闹散尽,只余山风呼啸,松涛阵阵。段思平重新点燃一堆篝火,逍遥子从行囊中取出茶具,赵匡胤则拾来枯枝添火。三人围着篝火坐下,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明明暗暗。
“都走了。”逍遥子沏好三杯茶,递出两杯,“清净了。”
赵匡胤接过茶杯,暖意透过粗陶传入掌心:“今日之言,能悟者自悟,不能悟者说了也是枉然。只是……”他望向山下隐约可见的点点灯火——那是华山脚下镇子的灯光,“这些话传出去,不知会在江湖上掀起多少波澜。”
段思平缓缓饮茶,目光沉静:“该来的总会来。武道之途,本就是一条引人争逐的路。只是……”他放下茶杯,“今日我们三人各自阐述所悟,我总感觉,似乎触摸到了什么更本质的东西,却还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逍遥子点头:“我也有同感。段兄谈‘神与剑合’,我论‘天人交感’,赵兄说‘王道即天道’,三条路看似不同,实则都指向同一个方向——精神、**、能量三者的极致融合与升华。但如何融合?如何升华?我们似乎都只说了一半。”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在夜空中画出短暂的光痕。赵匡胤凝视着那些火星,忽然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今日所言,其实都是在描述‘过程’,却没有说清‘契机’?”
“契机?”段思平和逍遥子同时看向他。
“对,契机。”赵匡胤整理着思绪,“就像段兄所说,剑气通玄需要神与剑合,但这‘合’的瞬间,究竟是什么状态?逍兄的阵法勾连天地,但勾连之后,如何借力突破?我的龙虎交汇,王道天道相通,但相通之后呢?我们似乎都走到了门前,都知道门后有什么,却不知道推开那扇门的具体方法。”
三人沉默下来,各自沉思。夜渐深,星河横贯天际,华山之巅的星空格外清晰,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逍遥子忽然抬头观星,手指在虚空中划动,似在计算着什么。段思平闭目调息,气息与山风同步,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赵匡胤则摩挲着盘龙棍,回想自己十年帝王生涯中那些关键的抉择时刻——每一次,似乎都需要在某个特定节点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早一分晚一分,结果都会天差地别。
“时空节点。”逍遥子忽然开口,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我想起鸠摩罗什留下的经卷中所言:‘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时空有节点,生命可共振’。我们一直以为破碎虚空需要的是绝对的力量,但或许……需要的更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以正确的方式,让精神、**、能量三者达到极致的共鸣。”
段思平睁开眼:“就像我练剑,同样的招式,在不同心境、不同环境、不同状态下使出,威力天差地别。有时福至心灵,一剑刺出如有神助;有时刻意求之,反而滞涩不堪。”
赵匡胤接道:“治国也是如此。同样的政策,在太平年景推行与在战乱时推行,效果截然不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三人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豁然开朗的神色。
逍遥子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望向星空:“我这些年观星推演,计算出五年后有一次小的能量潮汐高峰,十一年后有一次大的五星连珠。原本以为,这只是能量多少的问题。但现在想来,或许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时空节点——就像不同的钥匙开不同的锁。”
“道场。”段思平缓缓吐出两个字。
赵匡胤和逍遥子看向他。
“道场,”段思平重复道,“佛家讲道场,是修行之所;道家讲洞天福地,是悟道之地。我们三人道路不同,所需的环境、气场、天地韵律也必然不同。我的返璞归真,需要的是最纯粹的自然生机;逍兄的阵法通天,需要的是天地能量汇聚之处;赵兄弟的王道融武……”他顿了顿,“需要的或许是人间气运最盛之地,或者……是承载着你半生记忆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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